星星生活特稿:废墟中升起启明星
2002-10-10 22:42:24
来源:星星生活

・为何两度流放?我是宇宙人?
・有无去国凄凉、失国悲哀?
・五月五的屈原勾起您怎样的情怀?
・不耻徐志摩?汪国真太浅?
・Home Sick:永远治不好的心病
・狭隘:大陆的民族主义与台湾的本土主义

(星星生活特稿记者周星复报导)应加拿大哈博芳读书会(HARBOURFRONT READING SERIES)的邀请,国际著名的台湾旅加华语诗人洛夫先生将于本月下旬,来多伦多作当代诗歌的演讲和答辩。洛夫在华语诗歌界被赞誉为“诗魔”,是台湾唯一的诺贝尔文学奖被提名人。

因洛夫另忙于筹备一个在中国广西举行的个人书法展,在多伦多逗留的时间将是10月24日至31日。而本届加拿大国际级的作家节的会议时间,有11天(10月23日至11月2日)。自1997年这项活动开办以来,已经有90多个国家的4000名全世界知名作家等人士与会。在每年的各国知名小说家、诗人、剧作家、传记家中,更有12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时代杂志推崇此活动已将多伦多提升为北半球的文学首府。

华人作家参加此等盛事的,仅始于近年,2000年有莫言,2001年有杨炼 。而今年与会的除洛夫外,中国旅法名导戴思杰、华裔美籍作家汤亭亭也将参加。

数月前、近日,星星生活记者两次访问洛夫,进行了深层次的对话,因鉴于篇幅较长,现仅将有关提要摘发如下。

在洛夫之家,加中文坛人人皆知的雪楼,星星生活记者被世界上最美的氛围环绕着。白杨树、柏树的耸立,牵牛花、寿菊、花合花、黄玫瑰、绣球花,雪豆、南瓜藤分外美丽,轻盈的知更鸟,谈恋爱的松鼠,北美福鸟乌鸦,醉于花蕊、扮成花朵的蝴蝶……这就是洛夫流放的地方?

洛夫:两度流放的大诗人兼书法家

自湖南被迫漂泊台湾,自台湾自我流放温哥华的大诗人洛夫,自称为“宇宙人”、“宇宙的旅行者”。余光中赞誉洛夫为“一位重量级拳手”,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屹立迄今的寥寥几座活火山之一”。

他更被全球文坛公认为一代诗魔。洛夫写诗、译诗、教诗、编诗五十多年,而著作更是甚丰。诗集近30本,散文集、评论集、书法集、译著等多部。洛夫是华语文坛最不张扬的大诗人。曾一度被瑞典皇家学院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是台湾地区唯一的一位。更被两岸形容为“国宝级”诗人。

极度低调的洛夫,只有当你读到他的诗作,你才真正知道诗是如何的脍炙人口。“一滴泪,三十年后才流动唇边。”“回家真好/凄凉真好/看到自己的影子/浮贴在老屋的半堵城墙上真好。”“你的沉默如一枚地雷”,而记忆中的,“蚯蚓一节节丈量大地的悲情”。

洛夫,还堪称一代书法家,他用书法写诗,用诗写书法。

《漂木》:有去国的凄凉,无失国的悲哀

中国,不只有过百年孤寂,更有过百年苦难。洛夫称,应当为历史做证人,要把民族的悲剧精神表达出来,让诗跟着时代的脉搏跳动。壮烈的悲剧感,是洛夫写巨型长诗《漂木》的缘由。

这首3000多行的巨型架构的鸿篇,上至天宇下至地海,驰骋无限时空,波及雷霆电闪,卷风翻云腾雾,磅礴之气势,高远之境界,令人身心颤动。

《漂木》有“漂木”、“死亡的逼视”、“漂瓶中的书札”、“致废墟”四章。洛夫把人生比作漂泊的“鲑鱼”,比作容纳时间奥秘的“漂瓶”,比作浪迹天涯的“漂木”,比作渐渐衰败的“废墟”。令人感动的是,三文鱼的归家,是多么悲壮的故事。为了生命的繁殖和延续,鲑(三文鱼)宁愿为叶落归根而遍体鳞伤。

《漂木》可比《离骚》

洛夫于屈原纪念日诞生。作家兼教授马森认为,洛夫二度流放后的心境,有些象屈原,并可前后照映,屈原有《离骚》,屈原问天,洛夫有《漂木》,洛夫问神,屈原的魂在“遨游”,洛夫的心是游的“鲑”。屈原招魂,洛夫致敬废墟。

不少评论人士认为,《漂木》有屈原的忧思,李白的洒纵,杜甫的沉重,王维的恬静,李贺的怪诞,更有洛夫的至真哲言、高洁感悟、博爱情怀。

有人称,这首会留名千古的长诗,写出了“一度流放台湾”、“二度流放加国”的孤独体验,作品深具生命内涵与悲剧氛围。

当然,洛夫说,“我是以我的中华文化做大背景的,做核心的。”

评论家称,在美学、哲学、宗教方面拓展了一个新的高度、深度、广度。在新诗史上将属罕见。还有人称这是“天涯美学”,是新高度上的辉煌。

洛夫却对星星生活记者说,“我把我整个一生的美学、哲学思想都给容纳了进去,再大的东西不能写了。”

不喜欢徐志摩

洛夫向星星生活记者表示,对徐志摩的印象不怎么样,(他)只靠爱情诗。看浪漫派的诗来说,他不成大家。喜欢的诗人,有艾青、苄之琳、冯至,徐志摩的诗怎么也看不下去,他的翻译也不高明。

洛夫说,“徐志摩可以当反面教材,什么人都可以学,就不能学徐志摩,自(我读)高中时就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谈到汪国真时,洛夫说,他太浅了!席慕蓉都不错的。

HOME SICK:永远治不好的病

当星星生活记者问到,“您的祖籍湖南,对故乡的山山水水及楚湘文化有什么情结和看法时”,洛夫说,“一个出来很久的游子,对故乡的怀念,就是乡愁,是童年的梦。但这永远无法还原,人、物已是全非了。再也无法把童年的温馨、怀念,找回来。”

“这个乡愁,HOME SICK,是永远也回不去的梦,永远治不好的病。”

他深情地感叹,“时空相隔,感到失落。刚到台湾的两三年,每天都哭,枕头都湿透的。”

“楚湘文化,对我的影响深远。湖南,文风盛行。小时候,老师讲冰心。《致小读者》对我人生影响最大。包括去台湾,因(冰心)谈到她父亲是海军,勾起我对大海的向往。在湖南,我就是应国民党陆军招生而去台湾的。当时,一条军毯、两本诗集(艾青、冯至的),上了赴台的渡轮。”

这,何尝不让记者忆念起洛夫20多年前的一首诗:“……望远镜中扩大数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等距离调整到令心跳加速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严重的内伤。”

洛夫在两次访谈中,常提及对故园故土的怀念,他说与中国母体文化的断绝,倍感在孤岛上的孤寂。

大陆的民族主义与台湾的本土主义很狭隘

在谈到台湾本土诗时,洛夫认为,有相当的意识形态、政治因素在内,有排他性,因为读者大概只能是他们作者。大中华文化,他们看不懂,他们的艺术性不能提高,更不能融合其它优秀文化。要就诗的本质来看,不能有上海话、广东话的诗。就自身的生存来看,没办法发展下去。诗,一定要让读者的想象来补充。诗人,应当有广泛的爱好,固地自封不行。

洛夫说,“我之所以移民加拿大,或其它任何国家,都不会觉得有失落感。”

诗歌:一棵永恒的常青树

洛夫对诗歌充满信心,他说,“我有信心,文学、诗歌艺术代表精神的面貌,人更需要精神,当经济发展到某种高度,当物质得到相当满足之后,会反过来追求诗歌、文学。诗歌有复苏、复兴的一天。因为欧美的情况曾就是如此。”

他还称,只要拓片存在,碑林存在,兵马俑存在,汉语的词汇与音节就会存在,诗也一定会存在。诗歌可以治疗人类心灵的伤口。


洛夫书法精品之一:落花无言,人如淡菊。
(本特稿所有图片摄影:星星生活记者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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