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
2002-10-19 18:31:25
来源:星星生活

樱草

好友红终于宣誓成了加拿大公民。那天,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开了个小小的派对为她庆祝。举杯时,红说那天她哭了。在那面红色枫叶的国旗下,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在刹那间涌上来,百感交集,情难自禁。

红是1994年挺着七个月的身孕,以投资移民的身份来到加拿大的。先生因工作关系留在原地。夫妻俩象大雁一样南移北迁地过了一年又一年。曾有一段时间,一家三口持三个国家的护照。而七年来,红不得不母兼父职,内中的辛酸更不知如何向人道。而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问红今后如何打算,红说不知道。以前一心想着快点搞定身份,到时定能海阔天空任我翔,但等到真的拿到这张公民纸了,却只是一片茫然。朋友们都黯然不语,红的感觉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那块不愿触摸的痛。

那天在座的人,都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出国潮中出的国,辗转反辙,又在90年代末的移民潮中来到加拿大,都是有十几年出国龄的超级游牧民。当年出国是为了镀金,半工半读的洋插队,在经历了就学、留学、就职,终于尘埃落定,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的还是那本盖满签证的中国护照,还是个外国人。于是开始办移民,搞身份。重新学语言,重新进学校,重新找工作,重新适应环境然,当我们终于成了公民,拥有选举权时,才知道我们还是外国人。我们能换掉我们手中的护照,却换不掉那个不挣的事实。充其量我们只是个继子。即便在加拿大这个所谓的多元民族国家,白种人的工资,还是比异种人高。

蓦然回首,已是百年身。我们是一只被自己上紧了发条的钟摆,摇摆不安。当年引以为傲的砝玛――青春已逝去,一身臭皮囊亦已千疮百孔,我们该何去何从?

不是没有想过回国。七,八年前就有许多朋友回国,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被亲朋好友骗得一分不剩的比比皆是。至今还记得那年在上海红桥机场,一个在外黑了4年的中年人在等出租车时,装着全部身价的手提包被偷走,那张老泪纵横的脸。那个年代我们是人人想吃一口的肥肉,是腰缠外币的阔老。而今,中国大地上,百万富翁,千万,甚至于亿万富豪都大有人在。我们的身价仅够按顿一家老小。硕士,博士算老几?上海,北京的白领里,一块砖头砸过去,十个里头有九个。会多国语言又怎样?各种外语培训班琳琅满目,最多语感上差了一点。但人家有长期工作经验,有关系网,懂国情。于是,我们被比得一无所有,除了语言“听流行语,还会楞一楞”,又都得重头来过。

留在此地捱苦捱l斗挣扎吧!反正生命似一根竹,到头还是空的。只有那一片青翠的叶是一生的辉煌。为着这份虚荣,在希望和失望间,得到和失落里我们沉浮。希望我们的下一代,因我们今天的付出,而不会再有我们的困l。

许多人说出国是为了孩子。想让孩子能接受西方教育。可我们何时问过孩子愿不愿意。夫妻两地分居或因为自身不安定又把孩子送回国的,对孩子来说,父亲或母亲是电话那头的一个声音,是偶尔从照相本里出来,会给很多礼物的”man”,”woman”,已到学龄的孩子,在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之间,感受到最生动的东西方文化冲突……他们失去了童年最值得记亿的天伦之乐,被动地承受着我们所谓的爱,和我们一起看世界。希望不会有一天问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只怕我们无言以对。

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地申请出来。因为我们总是衣鲜面光的回去,总不愿向人诉说我们的艰难。诚然,现代通讯网络发达,国内传媒有报道新移民在外的辛苦,网上关于新移民的失业,离婚亦触目皆是。但这是一座围城呵,城里的人想走出去,城外的人愿冲进来。

时有朋友问移民的感受,总对他们说,花院,洋房,车子,美人都不是梦。但踏入异邦,最主要的一环,跟在地球上任何角落生活一样,要身边有钱,什么都可以不带,钞票则越多越好。最好有一笔款子置房产,一笔作定期收利息作零用。否则,外国的月亮再大再圆,你都不会有心情欣赏。

如水的月,伴着已凉的风撒在窗台上。想起李后主的那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哑然失笑,前有古人,还有后人。

春花秋月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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