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毁掉生活,就不存在冒险
2003-09-11 21:08:24
来源:星星生活

采访对象:Ablimit Kerim
性别:男
个人档案:维吾尔族人,原为乌鲁木齐电视台纪录片编导,1998年2月自费到欧洲留学,2001年7月登陆多伦多,现为中、英、法文翻译。
记者:薇尘
采访时间:2003年8月

Ablimit是我最特别的采访对象,这种特别不仅在于他是我采访的唯一一位少数民族人士,更因为他的倾诉主题是散漫的,没有很强的故事性。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只是想谈谈自己这几年的感受,谈谈对世界的感觉,因为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对生活的体验要比很多人丰富。”

他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地道,带着种外国人学说时的口音,他第一次打电话来,是我一位同事接的,转给我时语气有点兴奋:“竟然有个老外要找你倾诉。”

当然,他的样子也很不“中国”,瘦瘦高高,面部轮廓非常有棱角,从侧面看很像一尊希腊雕像。看来他对自己也很自信,电话里自我介绍时也透着得意:“我很帅,你会一眼认出来的。”

周游“列国”

我大学学的是新闻,后来毕业分配到乌鲁木齐电视台做编导,主要拍摄一些百姓生活类的纪录片。我从小的家庭教育给我的影响就是热爱自由、浪漫的生活方式, 父母鼓励我要走自己的路。所以接触国内的现实太久了,就有一种要逃想飞的冲动。

于是我着手申请去法国留学,一切都很顺利,1998年2月,我辞了工作,开始了我的世界之旅。我没有直接去巴黎,想沿途多走走多看看,那时我喜欢那种人在旅途的感觉。我从乌鲁木齐坐着大巴先是到了阿拉伯,然后又去了俄罗斯、维也纳,后来到了以色列。我一向对犹太人有着浓厚的兴趣,到了以色列后,更是喜欢上了他们。以色列是个很特别的国家,特别之一就是他们有很多理想化的社区,类似于中国以前的“公社”,是一些理想主义者创办的,现在大概还有200多个这样的“公社”吧。

在“公社”里,人们过的似乎就是共产主义生活,家里不设厨房,大家一起吃饭;没有竞争和压力,大家一起工作,一起娱乐……而且“公社”还广为吸纳国外的年轻人去做义工,教会他们怎样去分享劳动果实。而做义工的条件也很简单,只要你到了那里,随便找个公社申请就可以了。这份义工真是份美差,不但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几百美金的零花钱。

我就是这样做了义工,在以色列呆了半年,轻松愉快,还有了一个荷兰女朋友。要不是因为签证的原因,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就离开。

半年后,我又启程去希腊。我们是坐船去的,在海上漂了整3天。因为想省钱,我们买了最便宜的船票,就是没有舱位的那种,只能呆在甲板上。你会说那很苦是吗?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当时很多年轻人都住在甲板上,我们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写诗、朗诵,看日出日落……大家情绪高昂,忘情地狂欢,忘了吃饭,忘了睡觉。

在希腊,和我的那个荷兰女朋友通电话时,她一个劲地说来吧来吧,荷兰也美得很。于是我又去了荷兰,还有意大利等国家的几个城市。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了他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这么到处旅游,需要多少费用呢?你是不是很有钱?”Ablimit大笑起来:“我是一个穷人。只是一边走一边打工,这种旅行在别人看来也许很辛苦,但是我很享受那种生活。”我不由得想起了三毛,他们大概有些相似之处,都喜欢漂泊,喜欢那种在苍茫天地间独行的感觉。不同的是,Ablimit很乐观、开朗,不像三毛那般感伤。

浪漫之都巴黎

我是从意大利走到法国的,走了3天。1999年底,终于置身在了浪漫迷人的巴黎街头,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我深深陶醉了。

如果你喜欢美的地方,那么巴黎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到了巴黎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种氛围中。一边读书学法语,一边打工扩大社交范围,一边还坠入了情网,我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感受生活乐趣的机会。

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是在一个书店做店员,平时卖书,还帮助组织一些文学、诗歌朗诵会。这家书店是一个国际性的连锁书店,很有名气,每年都要组织几期这样的朗诵会,参加者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作者和读者,他们都非常有才华、有激情。我们白天进行各种文化交流活动,晚上就到塞纳河边唱歌、喝酒,人生得意须尽欢,我非常喜欢这句话。

如果要问我至今为止最喜欢哪份工作,那一定是在法国书店的这一份了。

我自己感觉,我是比较适合生活在巴黎这样的城市的,因为我和那些法国人一样,喜欢美酒佳肴,讲究服饰品位,注重生活情调,还有一点是,容易坠入情网。

其实,我也可以留在法国,加入国籍,只要我可以和一个法国姑娘结婚就行了。事实上,有不少人也就是通过婚姻取得了居留那里的合法身份的。当时,也有一个喜欢我的法国女孩希望我们能步入婚姻,但是我没有那种结婚的冲动,就婉拒了。我不愿意出卖自己的感情,那样的出卖也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太便宜。

Ablimit似乎确实具备着容易坠入情网的很多条件,帅气的外表,开朗的性格,浪漫的气质,漂泊不定的行踪。但是他毕竟已过而立之年,难道就没有想找个安静的港湾靠一靠的打算和需要吗?Ablimit点点头,“当然想啦,我不是独身主义者。我只想和产生火烈爱情的女孩结婚,但是至今没有碰到。”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却不赞同这种说法,“爱情不会死,如果爱里只有平淡没有激情,我一定会逃跑。”他笑着眨眨眼。

加拿大的田园生活

其实,我漂来漂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想停一停,想成家立业,过相对稳定的生活。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管内心曾经多么狂野,最终还是要停下来的。

所以我来到了加拿大,成了这个平和的多元文化国家的一个新移民。因为喜欢法国,我的第一站自然是魁北克省,在蒙特利尔住了几个月,真的有种小巴黎的感觉。但是,从实际的角度讲,那里很难找到喜欢的工作,不利于我的发展。

然后,我又在温哥华呆了一段时间。温哥华真的很美,让我留恋不已。遗憾的是,那个城市太小了,而我喜欢大的城市,喜欢开阔的空间。

最后,我选择了多伦多,因为在这里生存比较容易,而且自然环境也很优越。

但是这里真的很少有让我兴奋的东西,记忆深的只有两次经历。一次是法国大使馆举行的一次国际活动,活动上人们传着讲究,跳舞、吃东西,气氛非常棒;另一次是滚石乐队的演唱会,我找了个机会给主办公司帮忙,可以近距离感知他们,感知音乐,感知歌迷们的疯狂,那一整天我的情绪都很亢奋。

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也许会在这里结婚。但等我加入国籍后,也许我会带着心爱的人再重走天涯,但那将不再是不定的漂泊,而是寻找更适合我们的伊甸园。

以前和几个酷爱旅行的朋友交谈,常常惊叹于他们放弃平稳生活而选择流浪的勇气。似乎有位作家曾经说过,如果你先毁掉自己的生活,那就不存在冒险。把这句话说给Ablimit听,他激动地站起来和我握手,以至于我都不忍心告诉他那不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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