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 英国爱丁堡

“……爱情，这种温柔的、欢乐的、折磨人的感情，未必能描写得出来……”
――契柯夫《伊奥内奇》

一．梦中的修女

伍芳就站在那儿了，站在好像是一个江边的轮船车渡码头前面的一条公路的正中，赫然地、赫赫然然地，面对他们身后冲他们压过来的一辆草绿色的载重卡车，一辆庞然大物似的斑驳破旧颠簸而来的，后面又挂着拖斗的老鸭车。秦田一阵惊骇，那瞬间他看见了伍芳的眼睛。那时，她的眼睛向上翻，眼白泛蓝光，瞳人呈暗褐色，斜睨着前上方，有点像两只山羊打架相互用头上的羊角顶住时，眼向上翻那种眼神，一种十分怪异的样子。

他和另外几人从公路上跳开了，迅速地冲向了人行道，而和他们本来在一块走的伍芳却自己一人站在公路中央，不但雕塑似地立在那儿纹丝不动，竟还掉过头看去那身后的冲过来的庞然大物……

“叮！……叮！……叮！……叮！……叮！……”

电话铃把秦田从梦中弄醒了，一看钟指针正好指着中午十二点正，他才猛地想了起来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加班加点地赶写东西，

他忙不迭地提起了枕头旁边淡蓝色的电话听筒：

“喂――喂――秦田， 怎么？还在睡觉。”他感到对方听出了他睡意朦胧的声音。

“是，我昨夜写得很晚……”

秦田放下电话,心里十分纳闷，耳畔还响着伍芳的十分像电影片和电视片里林青霞的非常女性化的台北普通话腔调，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在梦里斜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翻看的样子，他有点懊恼这个被她打断的关于她的梦，他十分奇怪为什么恰恰是她自己来打断了他的关于她的梦，让他的梦里的她脱了险, 至少在他的梦里免于被那辆草绿色的屁股后面挂着拖斗的载重卡车压死在他们逃跑到河边的车渡码头上。

而且，伍芳什么时候去了中国，真是他妈的活见了鬼！

她是在他的梦里第三次这样了，遇难时她倒自己偏要送上去喂到虎口里，钻进狼穴去，唉！她又不是什么救自己又救人的英雄行为，完全是给她自己又给别人他妈的惹麻烦的动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