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年年是
2004-02-11 05:09:00
来源:星星生活

我在多伦多的几个情人节都过得波澜不惊,除了去年的情人节。

记得那是个很寻常的雪天,寻常得我走到学校去上课时还没意识到它的特别。大家都在以一种麻木的状态等待老师来的时候,班上一个男孩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袋子,一束火红的玫瑰就从袋子口不遮不掩地露出了她骄傲优雅的脖颈。在鸦雀无声的注视下,他把袋子郑重交给了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说过话。玫瑰在她这头,他,在那头……

N年前的二月是个懵懂的季节。打开五花八门的零食,坐在宿舍里和好友们肆无忌弹大声唱着《皇后大道东》,对面竟然有奇怪的男声用《九百九十九多玫瑰》回应。“什么时候才能有人送我玫瑰呀?”当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七嘴八舌地幻想着爱情时,忽然有人轻叩房门,然后是静默,几双眼睛转来转去互相看看,打开房门进来的是十三枝玫瑰花带着一封信,还有隔壁班上一个白白净净架着小眼镜的小男生。小男生被三言两语打发掉后,玫瑰和信即被分享。“我想给你买下整座海洋……”玫若和大家一起念着念着笑弯了腰。她不知道十三朵玫瑰想说的是“我暗恋你”。从此玫若在故事的外头,男孩在故事的里头……

我的同学基本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小朋友。他们的恋爱在我的眼里总有些幼稚,就象两个小孩子过家家,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管它有无今朝明日。

那天我的心情奇好,许是因为再睹了这个故事。虽然随后隐约听说那个女孩子并没有接受男孩的邀约。但这都不是重要的。毕竟,二十岁,谈到认真还太年轻了。

后来玫若有了她的热恋,在快要谈及婚嫁时他们开始计划情人节的旅行。她总觉得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在二月情人节的冬季,去一个四季如春的海岛,吹着潮湿温润的海风,头上带着玫瑰花环,穿着BIKINI,腰间轻围着画满了椰子树的沙滩长裙,头发被风吹的飘起来,走向微笑着的他,而他的笑容,比海风还宜人。

玫若一直想对他说出这样的梦想,而他终日忙碌,终究没来得及。那天她在玫瑰花开的人群里,远远看到他从卖花的小女孩手里接过玫瑰,很绅士地递给他身旁的年轻的女上司,他永远是这样恰到好处地体贴。她挽着他,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颜;而他的笑容,果真比海风还宜人。

玫若从此不再相信玫瑰。三朵玫瑰或许已足以打动一颗挚爱的心,唯有背叛和欺骗,难使爱回头。

以后的发展让我有些意外,整整两个学期,这个男孩每天下课后都要问这个女孩是否需要搭他的车去车站。有时候她会答应,有时候会拒绝。因为有答应的时候,所以希望就一直在,他一直坚持着。直到有一天,我无意发现他送她其实南辕北辙,完全不顺路。对他来说,每一天的询问都是希望之光、都是幸福。而这些她是不会知道的。二十岁悄悄的爱慕,正如无声却勇敢的玫瑰花开。

后来的二月们仿佛刹那间就都走过了。

在这个巨大的瞬间里,玫若结了婚,有了孩子,早已经习惯置身于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也早已经习惯忽略情人节、也同时被情人节忽略。那天孩子突然给她看自己画的图画,稚嫩的图画里人物模糊不清,“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我们在海里面游泳,旁边是游来游去的热带鱼。”他不懂热带鱼是食肉的,但三张夸张的笑脸已足够让母亲满足。

“在爱情的世界里,我情愿是个小兵,随着爱人的步伐慢慢前进……”情人节的来历有四个版本,我一直沉醉在这个版本中:相传古罗马青年基督教传教士圣瓦伦丁,因传播基督教义被捕入狱,他的勇敢感动了老狱吏和他双目失明的女儿,为此他得到了他们悉心的照料。在圣瓦伦丁被处死前他给姑娘写了封信,表明他对姑娘的深情。后来盲女在他墓前种了一棵开红花的杏树,以寄托自己的情思。这一天就是2月14日。只可惜花虽好,情已飞。

晚餐没有玫瑰,却有他下班之后专程买来的她最喜欢的龙虾。“多吃点”,他固执地注视着她吃下去后才自己动筷子。龙虾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味道,玫若食不知味地品味着,不知何时眼角偷偷藏了一泓泪水。她想:当我老了,老得走不动了,坐在太阳照到的地方,不经意地想起今天的晚餐,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定会嘴角浮出笑意,还有就是看着彼此老去……

今年情人节的玫瑰又照常铺天盖地而来了,在电视里,在报纸上,在junk mail中…… 娇艳的花朵一如既往嫣然夺目地让人震撼,不知怎的,我总会想起玫若、想起那个同学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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