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之后难以割舍的
2007-03-28 20:43:16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栏作者芙郎)在许多移民的心中,过去与现在之间有一道明显的界线,在这条界线上清晰地写着“移民”这两个字。从登陆的那一天起,或者更早,从脑海中出现移民这两个字的时候,许多的人和事就渐渐而必然地成为过去。然而,有一些过去的事情与人物仍旧缠绕着他们,围绕在他们加拿大的生活周围。究竟是被动无奈还是自愿自觉,他们至今,仍旧无法与过去诀别。而这些过去,也无一例外都与感情有关。

人物:Mary,女,32岁,来加拿大五年。

“毕业十年了,真快啊。还记不记得毕业散伙饭的时候说十年大家一定要聚一聚。都张罗好了,怎么样,你能回国参加吗?”在MSN上遇到小梅,一上来她就打出这样的话问我。“五年聚会的时候,就差你和大头没有到,在美国的Peter澳洲的May都回来了。这次你可是不能缺席了。”我看着电脑荧幕,迟迟不能打下一个字。我究竟在怕什么?等什么?

“上次聚会,我们班长还特地问起你呢!我们说你移民了。他好像很惊奇的样子。别说他,我们也很惊奇呢!像你这样安分守己保守的个性,出国移民实在出乎意料啊……”

她的话不断在荧幕上跳出来,终于还是提到了他,我们大学的班长,我的初恋,秘密的初恋。直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好奇的好友问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呢?”“我看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吧。”

我的心底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苦涩,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多好,哪怕我们已经肌肤相亲。

“我们不要一起到食堂吃饭,也不要总是粘在一起。”在我们已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这么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样的规定,但我不觉得什么,我想这是我们秘密的幸福,并不需要彰显人前。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平和分手。回到家乡找一份平凡的工作,他是不是发来邮件,说他的想念他的苦闷他的种种。这些遥远的亲切让我感觉很神秘,好像总有一条线牵着,哪怕再细再弱,只要我愿意,轻轻一牵,他就可以来到我的面前。

移民?难道就是为了逃避我这份既诱惑又克制的心思吗?

“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办理了移民的手续。你呢?如果没有出国移民的打算,我们似乎就不必开始了。”第一次和老公见面的时候,他很直接地对我说,“坦白说,我对你很有好感,但因为我在一两年之内必然移民,所以我不想浪费时间谈一个没有结果的恋爱。我若和你开始,就怀着结婚的念头,诚恳而认真。我就是这么直接,希望不要吓坏了你。”

我静静听着,没有发言。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但也并不讨厌。出国?是啊,出国,出国就离他更远了。潜意识里,我,真的想离他远一些,离那些与他的念头远一些。

我们相处得比我想象的好,他对我很好很体贴,我们结婚之后,很快就登陆。那年,大学同学毕业五年的聚会,我避开了。的确,我没有时间,我已经在飞机上,飞机飞往加拿大。

移民之后忙碌而新鲜的生活,真的使我记不起过去。ESL,工厂工作,co-op,换专业学习,每天早出晚归,租房,搬家,买车买房……即便上一个礼拜的事情,我都不愿意去想去回忆,更何况好几年前的他,他很久很久没有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哪怕只是一闪念之间。

为了他,我曾经想过换邮箱,只是实在有太多朋友在用这个老邮箱联系,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很久很久也没有发来邮件,直到两年前。他在邮件里问我关于一些移民的事情,他说他近期会参加一个商务考察团到加拿大,这次商务考察之后,他也有移民的打算。他还说,在他在加拿大期间,可不可以联系我,是否可以留下一个联系电话。

过了这些年,我以为我可以自然地面对来自他的任何可能,而看着他的邮件,却一点也不轻松。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他回复。不回复,是不是就证明我还在想他,回复了,他要是真的联系我了,我该怎么面对,怎么当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邮件的末尾,那些年少轻狂的镜头如此清晰地在我眼前,令人眩晕。

“老婆,怎么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什么烦心事了?”我根本不擅于掩饰自己。

“哦,哦,我有一个大学同学要来加拿大,要我的电话,可是我好像并不想见面……我……”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你最近不在加拿大不就行了,说对不能一尽地主之谊很歉意,告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你,你一定好好招待。”老公朝我挤挤眼睛,他,总是那么好,也把我想得那么好。

我照他说的回了邮件,而他却没有再写来。或许,他已经在邮件中读到了我的惧怕和拒绝。

他在邮件里提到他到加拿大商务考察的时间,在那一段日子里,我仍旧觉得自己如临大敌。我怕他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挨着日子知道他离开了,心似乎才舒缓了下来。我,难道对他,还不能够释怀吗?

两年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我真的喜欢加拿大这平静的日子。这种日子和过去的联系越来越少,我似乎就更加安心。我的专业换了,国籍换了,朋友换了,生活换了……我的过去,与他的过去已经不能干扰到我了。

“你没来参加真遗憾,大家十年之后再见面,真的很有意思。变化都很大呢!想不想听听咱们这新同学的近况。大头娶了一个法国老婆,大家羡慕坏了,老六经营俄罗斯服装,发大了!浑身的珠光宝气,却还是俗不可耐……班长离婚了,听他说他也要移民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加拿大啊……”

他也要移民了?真的吗?我却不敢再追问。

都说加拿大华人的圈子很小,如果他真的来了,我们真的见面了,我该怎么办。我应该轻松地走上前去说一声你好,还是装作不认识地走开?我没有告诉老公,我至今没有办法怀上孩子,是因为我上大学的时候偷偷人流没能好好调理。老公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而我却天天面对着我的过去。曾经以为,来到加拿大就可以与过去与他毫无干系,可如今,过去还没有过去,他却要来了。

人物:David,男,33岁,来加拿大四年。

“别骗人了,还说我是你的初恋呢!如果你十八岁我倒有可能相信。不过虽然如此,你这么说我还挺爱听的。”Sara坏笑着说,“到你这个岁数,那个男人没有过去呢?关键是,过去就是过去,我呢,是你的现在,当然,也是你的将来。”

仔细看Sara,和她其实一点也不像,一个高一个矮,一个修长一个丰韵,一个单纯一个成熟……真的有太多的不同。然而,她们却又有那么多的相同。在第一次遇见Sara的时候,我暗自说,我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而交往下来,我却发现她能够带给我完全不同的感受,在这些感受中,我可以不太轻易地想起她,而又无时不刻地感觉到她。我喜欢上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于是,喜欢上了Sara,再也离不开Sara。

“是啊,不告诉你你不知道,大学里多少女孩倒追我呢。”我的确说给Sara几段不温不火的恋情,而独独没有提到她。我相信,如果提到她,我的表情一定不会这样轻松,语气也不会如此调皮。因为她,一直是我心头深刻的痛与爱。在移民之前,我们交往了五年。在移民之后,我们保持联系两年。而我,认识Sara也仅仅不到一年。

“你懂女人。”在与Sara相识后的两个月,我们住在了一起。在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她这样说我。我没有反驳。大学时候,我就和一个女生在校外同居,前后也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我懂很多的女人,唯独不懂她。不懂她为什么爱我,又为什么离开我。她是我大学毕业之后第二份工作的同事,大家都说她是古板的老处女。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年,她已经29岁,我24岁。她很美,却不容易接近。她并不古板,而只是那些追求失败者自我安慰的借口。

“你是一个浪子。”这是她对我的总结。而我这个浪子追求女人的手法在她的身上一样奏效。我们开始交往,本来,我以为她仅仅也只能是我战绩薄上一个相对特殊的符号,却没有想到她将自己刻到了我的心里。她的爱如此纯粹清澈,却无霸道占有,她的关爱无微不至,却从无要求奢望。不知不觉我们交往三年了,我决定移民,提出和她结婚。她却说要再考虑。我们都以独立技术移民提出了申请,签证前后发了下来,我如期启程登陆,而她却没有如同我们约定的那样在飞机场见面。

“移民之后,你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崭新的现在和将来,我只是你的过去。”我一直叫她登陆,她不肯。在邮件中,她一直说她年纪已经大了,渴望稳定而没有变化的生活,不想出国折腾了。

“可申请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啊。”“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取消移民的打算。你还是一个浪子,浪子就是要闯荡世界的。”后来,她干脆就不再回复我的邮件,不管我再苦苦哀求或者措辞严厉。

和Sara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真的,很多时候我想不起她。而就是那些细小的动作那些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细节,让我的心尖锐地想到她,想到的时候,会狠狠地疼起来。她们都爱说同样的口头禅“你说呢?”,她们都喜欢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淡盐水,她们都说过喜欢我的左眼多过我的右眼,她们说我的左眼里全是温暖,而右眼里全是寒冷……

Sara很爱我,和她一样爱我,而我却不能像她爱我一样爱她。Sara也是有过去的,她告诉过我,她在国内的男友身高多少爱好什么。她能玩笑着说他,我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可以放下的过去就已经过去了。而我的,却远远没有过去。

其实,移民的过去又岂止感情种种那么简单。许许多多的过去都悄悄沉淀在心底,在加拿大忙碌而紧张的生活中慢慢凝固。时不时,过去总会从心底翻腾起来,惹几分心乱,扰几许思虑。尤其,是那些还未能过去的过去――那还未辞退的工作,还未清算的钱款,还未了断的思念,还未报偿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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