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移民路
2008-02-22 18:44:4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栏作者芙郎)“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要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他们在移民的路上,初而都走的异常辛苦。不仅仅在身体上,更在内心深处。那个曾经高扬的自我开始慢慢崩塌,那种曾经满意的生活开始逐渐变质。他们深深惧怕的,不是艰辛的生活,而是那个自信的善良的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人物:Coco,女,32岁,来加拿大四年

从她身上,可以清楚看到一个人内心里天使和魔鬼的争斗。尽管她一直希望维护自己的家庭,但那些浮华的攀比的念头一直往上窜,她如同那些曾被她鄙夷的人一样,开始抱怨责怪挑剔。哪里能给她内心里已经羸弱的天使一些支持?

“自从认识他,我就因为移民的事情没少和他闹气。就是因为他说要移民,我们新婚连个新房都不能买,只能将就在我爷爷留下来的房子里,那房子就是加拿大的Bachelor,厕所都还是老式的。我说还没有移民,就开始实习移民生活了,家具都是凑来的。我觉得有些委屈,我说我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简单一些没关系,小一些没有关系。”

刚刚从校园出来就走入婚姻的Coco,对自己以及生活都充满着完美的理想。她说自己不看重物质,更不屑于比较。她最看重的就是感觉,爱的感觉。

“在生活上,我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个性很被动,和我的爸爸妈妈刚好相反。他们都是个性很强很有想法的人。可能就是因为有他们帮我设计,我也就懒得考虑了。谈恋爱的时候,爸妈让我问他的收入情况,我觉得那是很俗气的事情。钱少可以赚啊,再说钱够花不就好了。我不知道老公为什么一定要移民,他在国内也有一份挺不错的工作,有不少灰色收入,实际上也算是一个既得利益者吧,工资也不错。我们完全有能力在中国过一个中等或者中上等的生活的。”

后来,她才知道,她真的不了解生活,不了解自己,更不知道移民对她和她的家庭在现在与将来意味着什么。

“老公说国外有自由的世界,更有安全感,对孩子和老人好。我说在中国我一样有安全感,有退休金医疗保险。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想一份简单从容的生活。而移民初始,家不像个家,工作和生活似乎都没有着落。移民都快两年,我还一直觉得很不习惯,一直在想,要是在国内,早就有自己的房子了,工作又轻松又有钱赚。这里,真的一点也不好。虽然老公告诉我,只要不长的时间,我对于家庭的一切梦想都会实现。”

虽然有一些焦虑,但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每次打电话回去,都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消息。

“虽然觉得日子有些辛苦,经济上也不够宽裕。但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贫富差别,心里稍稍地还是平安的。可没有想到,内心的平衡平静是被国内的事情打破。说一句玩笑话,我曾经觉得自己很脱俗的。其实,那是不了解自己,也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开始生活。”

“移民第二年,给国内父母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我叔伯哥哥结婚了。嫂子家里虽然在农村,但是很有钱,给他们买了房子。大概半年之后,我叔伯姐姐也结婚了,虽然是晚婚,但姐夫也俨然是一个大款,买房买车欧洲旅游。爸妈在电话里也时而嘀咕着,没想到他们都那么会找。”

本来应该只是满心的祝福,却没想到浮起了羡慕妒忌,继而是抱怨不满责难。

“那一段时间,我心里真的很挣扎,拼命压着心头的那些说不出的不满和恶意。这个时候,我才幡然醒来。离开的时候,我心里那面镜子里全是优越感,照见的全是失去。而当现实以及那些遥远的消息,将心里的优越滤净。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根本不能免俗。那些心思的出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甚至开始后悔有些急促的婚姻,那些纯真的不沾世俗的想法真的不适宜吗?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是一个特别的脱俗的人。记的看过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他说只有老顽童真正是心中无名利,而其他,所谓好人,还是心中有名利,只是能克制。”

将近有半年的时间,她都在极度地惶惑中度过。

“那段时间,我心绪很烦乱。时不时地和老公吵吵闹闹。说真的,虽然只是小吵,感情还是被伤害。你的心里没有了爱意和理解,全是抱怨和不甘。我们彼此都很伤心,当他问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却说不出口。我能说吗?说为什么你爸爸没有钱,为什么你一切都好,就是钱不能再多一些,还要我累死累活地工作,不能坐享其成。这些心底最深最深处的阴暗。我愧于面对。直到有一天,他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他说,老婆,问题在我这里吗?你还愿意维系我们的婚姻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开始自问,她心底里对生活的真实梦想。

“就是和他的家庭,一间大屋,三个孩子。我向他说起了心里的羡慕妒忌和不甘。他说这都很正常。不喜欢国内一些人虚荣浮华的攀比风,是他决定要移民的一个原因。他说在那种氛围下,有很多事情是不由你自己的。人心里都有魔鬼。我也承认,如果在国内,我很难保证自己能够战胜自己。在加拿大,我能感受到没有什么攀比,而实际上生活水准的差别并不大。大家都能买House,开汽车,定期旅游。”

她的梦想,在这里,是那么的简单自然。

“现在的我,开始有些庆幸。有人说,人心就像水,给他什么容器就是什么形状,给他什么颜料就是什么色彩。周围的环境真的很重要,尤其对我。”

**人物:Mary,女,38岁,来加拿大三年

“记得五年前,我在MSN 上和我一个已经移民加拿大的同学聊天。当时对移民有一些兴趣,就向她询问一些移民的信息。她回复给我的信息是――你要移民!?你不是在这里忙碌死就是在这里寂寞死。说如果天底下只剩下一个人没有移民,那就一定是你!我哈哈大笑,本来一点兴趣让她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想向这样一种生活挑战的心情。”

33岁的单身白领,白天全职办公室工作,晚上有各种聚会,而给一份时尚杂志供稿的兼职则往往是在凌晨开始。

“要说累我是绝对不怕,怕就是怕闲。我喜欢有压力的生活。觉得自己就像是豆芽。压在泥土里越深,长的就越高越大。我觉得我那同学说的有些矛盾,要是能忙死还能寂寞死?我一定能让自己忙!”

那种好强必胜的性格,让她自动屏蔽了一些信息。

“很多人移民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我不是,我觉得我非常喜欢并且习惯有压力有活跃的夜生活有忙不完的事情。我移民只是想多一些尝试。我对当时那份已经做了3年的办公室工作有些厌倦,在移民办好之后,我就辞职,如果不喜欢,就当自己出国旅游一下。心态上我还是很轻松的。因为同学住在密西沙加,我就在密市登陆。等第二天他们上班去,我自己出来转转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那天天气很好,天蓝草绿秋高气爽。而她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上,心底像被掏了一个洞。

“我刹那间明白了同学所说的寂寞。她太了解我了。我的周围没有高楼大厦,放眼望去大天大地。周围哗哗地只是车,没有人的声音,没有人的身影。别笑话我,我那个时候真的有些想哭。回到同学家里,一个人坐在他们家的后院,耳朵里只有风声,静的令我有些想大叫。走回房间打开电视,还好,他们家里装有中文台。听到中文娱乐节目里那喧闹的热闹的声音,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下午6点半他们回来,同学一见我就笑。说我寂寞的脸都绿了。”

机票买的是往返的,似乎已经预告了她短暂的移民之旅。

“才没有三天,我就觉得移民是我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到了这里以后,我的心态根本不能像出发时候一样简单轻松。因为我就是好强。回国不能是狼狈仓皇被逼的。我要在这里找到我的自由自在。”

她开始强化英语找工作,并很快从同学家里搬了出来。

“我的英语pick up的很快,但工作却不怎么顺利。虽然都说会计的工作好找,但在我却都是短期的工作,从一周到一个月两个月不等,而工作的内容多是简单重复。每天头也不抬地在电脑前做八个小时,桌子上等待的工作一大堆,一点没有在国内的那种游刃有余悠闲自得,更谈不上有所建树。成就感没有,有的只有疲劳。工作的地方开车也要很长的时间。早晨出门早,回来的晚,还要做饭。自从搬出来之后,一个人租住House的一层,为了不和别人share卫生间和厨房,我狠心租下了一层。”

每天出出进进就只是自己一个人。周一到周五没有任何娱乐,要么在路上,要么在公司,要么在家里。

“经常我周五都会加班,因为我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慢,英语还不够好。周末的时候,我也不想放假,想学英语和一些专业知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我要把自己的那种自如和洒脱找回来。那个时候,我再离开加拿大,我就是一个胜者,而不是一个败者。但说实话,我真的很难过。不仅仅身体上很累很不舒服,心里也很难熬。因为语言,我时常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而效率上虽然差强人意还不至于被炒鱿鱼,但心里对自己很不满意。我越来越后悔移民这件事,自己硬是把自己放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呆下来难受,而就这样回去也不好受。”

身体和心灵都得不到休息,在她登陆第二年的时候,她大病一场。

“医生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就是需要彻底的休息,不仅仅是身体,更是放松。那段时间,我想工作也不行了。头疼,浑身无力,耳朵也嗡嗡响。同学把我接到她家里,住在客房,好好照顾我。她让我放松下来,不要把自己安排的那么满。我说我最讨厌闲人般的生活。她问我说,处处争强好胜是想战胜谁呢?为什么不能放松下来,悉心体会加拿大的生活方式。”

身体恢复之后,她开始尝试一种新的心态。

“可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我好像没有那么大的体力去好胜了。我开始试着让自己轻松下来,体会另一种生活。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宁静,对了,还有平实。以前,我的心整天都像烧着,很易怒,很急躁。现在却很是平静,甚至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下来。”

她说在加拿大,她自己最深的体会就是――独处的时间多了。

“工作时间就是工作,休闲时间就是休闲,一切都比较简单。周围没有太多的人,没有太多的话,给自己的时间多了。有一天我突然回想起来,我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生活。但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却迷失了,找不到自己选择一种生活方式的初衷。”

选择单身生活的她,本来希望有更多时间独处。走着走着,却因为抗拒寂寞而要将时间填满。

“没有移民之前,有的时候自己也想停下来,但各种约会的电话响个不停,各种新鲜玩意也吸引我的注意。移民之前,我把时间都给了别人,而在这里,我才真正把时间给了自己。曾经那么多的长假,我都流连在各种舞会里饭桌前,现在的Holiday,我都驾车四处旅游看风景。整个身心就像被过滤了一样,很舒服很干净。”

移民就像一颗果子,初品难懂酸涩,再尝稍有欣慰,三尝味有回甘。了解移民生活,正如了解自己一样,从懵懂零碎不定到清澈完整认定。他们并没有想到,移民这个选择表面上违背了他们对生活的初衷,而实际上却成就了他们对生活的原初梦想。歪打正着,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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