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神话――栾菊杰
2008-04-03 03:35:31
来源:星星生活

(图1、栾菊杰近日在匈牙利比赛场;图2,栾菊杰(左)赛场英姿;图3,3日抵达艾德蒙顿的栾菊杰全家福)

(星星生活特稿/李华华)经过近一年的艰苦积分赛,她终于再次获得了参加2008年北京奥运会资格。届时,她将以五十岁的年龄再次代表加拿大征战北京。她,就是许多年前报告文学《扬眉剑出鞘》的主人公――栾菊杰。

年过半百算不算老?对普通人来说,五十岁绝对可以称为跨入中老年门槛。运动员这一行,对年龄的要求更高。很多竞赛项目二十出头已算是老队员,年过五十岁,基本上当教练都嫌老了。超强度的职业训练,让那些年青的运动员早早的品尝了伤病带来的痛苦。即使非常幸运的没有受过大伤,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不曾在意的伤痛开始逐渐向你报到,让你偿还当年对青春身体的透支。

面对五十这个年龄数字,纵然你有多大的抱负,多想完成未竟的任务,你都会力不从心,知难而退。更不要说在激烈的奥运赛场上,以五十岁的高龄,去和一群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竞赛拼杀,那几乎是天方夜谭。但是,栾菊杰,这位三个孩子的母亲,中国第一位奥运击剑冠军获得者,经过近一年的积极备战,终于再度拼杀进奥运竞技场。

这也是栾菊杰分别代表中国和加拿大第四次参加奥运会(1984洛杉矶奥运、1988汉城奥运代表中国,2000悉尼奥运、2008北京奥运代表加拿大),前后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四年。今年七月份便步入五十的栾菊杰不但创造了奥运会击剑运动史的奇迹,也创造了世界击剑史上奇迹,谱写了一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不老的神话。

**追求奇迹,免不了要触摸痛苦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胸襟,就有什么样的思维,有什么样的思维,就会对行动有什么样的解释。

去年的初春,栾菊杰对笔者说:“我想参加2008年北京奥运会,但已有几年没打比赛了,在整个北美积分排名在两百名以外,我必须打入前两名,才有资格进北京。但难度很大,岁数都奔五十了,不过我想去试试。因为我喜欢比赛,享受击剑那特有的速度和刺激……”

我知道她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也了解她对击剑事业那非同一般的狂热。她的坚强意志,吃苦耐劳的精神都不容我怀疑。可是毕竟岁月不饶人,何况伤病缠身,又要工作(击剑俱乐部当教练),要花费近一年的时间去打积分赛。还要从两百以外的排名打到前两名,跟一群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年轻击剑选手,一起强化训练南征北战,今天周旋北美,明天横穿亚洲,后天已纵跨整个欧洲……

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情形,别说要始终如一的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就那些来来往往的机票与住宿费,都是一笔不容小觑的数目。而栾菊杰是家中主要经济来源,虽然她的教练收入在同行中算比较高的,但要坐吃山空一年,未免代价高了些。何况这是一个遥不可及很难实现的梦想,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就如同买六合彩,胜算的几率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栾菊杰的勇气所折服,也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无法改变她的追求。只有义无反顾的去支持她,对她真诚的喊出发自我内心的祝福:“栾菊杰,我为你加油!”

人生原本没有多少大事,平庸的人把小事一直当小事做下去,就让自己的一辈子埋没在了小事之中。能把小事做成大事的人,除了要有智慧,耐力和韧性,重要的还要有机遇。栾菊杰是个干大事的人。她不仅善于抓住机会,最难得的是她永不放弃的自信,敢于冲破世俗的眼光去创造奇迹。

大概过了半年的时间,我接到了栾菊杰从多伦多机场打来的电话,她要飞往欧洲打积分赛在多伦多转机。我赶紧询问战况如何,原来她已从最低排名打入了北美排名前二十名,加拿大排名前五名,而且再次人选加拿大国家击剑队。“太棒了,太了不起了!”这神速的进步太出乎我的预料。可电话那头传来的沙哑声音却让我刚刚点燃的兴奋之火,骤然间被一盆冰水浇熄。

栾菊杰的肾炎复发了,老伤没好又添新伤。最难为的还是她为了比赛无暇顾及自己所任职的击剑俱乐部,这就意味着她收入的减少。而每次远征比赛的费用,添置器材都是自理,这让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经济吃紧。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积分,栾菊杰携中药锅奔赴每一处赛场。比赛前,年轻的选手们考虑的是如何打好比赛,而栾菊杰首先想的是怎样能找到便宜的,不怕煮中药的小旅馆栖身。

加拿大击剑协会还常调她去蒙特利尔集训,如缺席一次,即按放弃出赛资格论处。久经沙场的栾菊杰,深知同行竞争的残酷性。但有些事还是令她难以释怀,同是代表加拿大的队友,对她却极不友善,甚至有个别人会在训练、生活和比赛中,让她受骗吃亏甚至受伤……

有时成功就是一种良好的精神状态,它离每一人都那么近,又那么远,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的年纪比她轻,你的体能比她强壮,甚至你的财富远远超过她,但是你和她相差了一点精神,就与成功错过一辈子。

栾菊杰是个豁达开朗的人,也许她能听见上帝对她说的话:“能把自己的梦想擎到天堂的高度,靠的是自信的柱子。而这样的柱子,不需太多摆设,一根足够。”栾菊杰也深明这样的道理,追求奇迹,免不了要触摸痛苦。

**至爱无声,能读懂栾菊杰的只有他

栾菊杰自从认识了气质儒雅,英俊不凡的丈夫顾大进之后,她的拼搏世界不再孤独,她的人生变的更加绚丽多彩。顾大进以他军人的豁达包容,情人的温柔浪漫,丈夫的恩爱呵护,为栾菊杰撑起了一片天。

1988年,当栾菊杰打完了汉城奥运会之后,三十岁的她突然感到落寞傍徨,不想退役的她不知何去何从?她多想继续打比赛,她舍不得离开装满她青春岁月的击剑馆,还有那洒满汗水的剑道,她不忍心脱下那穿了多少个春秋的击剑服,还有那熟悉伴随她多年的战剑和队友……

她是那样的热爱击剑,是那样的酷爱比赛。她盼望着领导的决定,耐心等待国家体委的安排,随时听从国家击剑队的召唤。

沉默,还是沉默,栾菊杰在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击剑场,为了延长自己的运动生命,为了自己毕生热爱的击剑事业,栾菊杰无奈的选择了出国。他的丈夫从部队复员后,在江苏省某省级机关任职。为了栾菊杰而辞掉了工作,他毫无怨言的陪着栾菊杰,来到了完全陌生,语言不通,举目无亲的加拿大。他们选择在艾德蒙顿安营扎寨,透过当地华侨的热心帮助,栾菊杰受聘于一家击剑俱乐部,边打比赛边当教练,开始她新的运动生涯。

都说一个女人的世界,一个女人的现实,往往集中在一个家里――她抚养子女,操持生活,从中体现自己。

栾菊杰的家正好相反,丈夫顾大进为了妻子的事业,除了不能生孩子,家中所有的一切他全包了。他说:“我很愿意把家看作是自己生命之舟的舵舱,看作是浮在大海中的一个让菊杰躲避风浪的港湾。所以,自从有了儿女,有了房子,我便十分情愿,十分专心地经营我们的家。只要菊杰喜欢击剑比赛,哪怕打到七十岁,我也都无条件的支持。”正是他的这份挚爱,让栾菊杰走过了人生中的一些极其艰难的岁月。

当栾菊杰提出想打2008北京奥运会时,丈夫顾大进二话不说,再次肩负起照顾三个子女的生活和教育孩子的任务。他能读懂妻子的心思,他希望栾菊杰毫无牵挂全力以赴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和孩子们一样以栾菊杰为荣,栾菊杰的快乐就是他们全家的幸福。

栾菊杰也甚少向亲人诉说自己的圆梦艰辛,每当她顶着寒风,孑然一身,精疲力竭地走在欧洲的小车站,看见站台上正上演着亲人团聚的欢乐情景,那画面给她带来了强烈视觉刺激,以致让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错了。

当疼痛难忍的旧伤,折磨的令她想要放弃时,看见行囊中丈夫亲自为她包好的中药,不知何时两行泪水悄然的从脸上滑落。经过白天一整天紧张激烈的比赛后,她才发现宁静状态的夜晚,很容易使人陷入一种伤感的情绪中,心灵好像一下被什么掏空,忽然显得苍白而无奈,所以她讨厌漫长黑夜。

栾菊杰常喜欢站在窗前,望着神情匆忙的行人,想象他们进家时的样子。看见窗外大树上的鸟窝,鸟妈妈正在忙碌照顾着小鸟,身为母亲的她,心跳会突然加速,一种从未体验的焦虑和不安在撞击着她。“大女儿的心脏病没犯吧?她体内的心脏起搏器应该没问题吧?儿子没闯祸吧?丈夫他忙的过来吗?家里还有钱交费吗?都怪我太自私,我不该,我要回家,我要见孩子们。”

“你不能半途而废,不能放弃,孩子们很好,家里有我不用担心,今年钱可以少赚,机会不容错过。”“妈妈,你要加油,为了省钱我不买玩具,我不要礼物了,我等你。”正是亲密爱人的鼓励,让栾菊杰重新振作。正是孩子们的加油声,抚平了栾菊杰心灵上的皱褶,让她向目标冲刺。

**永远的冠军栾菊杰

这个世界穷人不少,但能够高擎自己的灵魂活着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常常因为很可怜的一点利益而丢失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从而缺少精神之钙的虚弱身体在这个世界猝然跌倒。

谁会相信?一个震惊世界剑坛,八十年代初轰动全国的民族英雄,中国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击剑奥运冠军栾菊杰。一家五口的生活来源全依赖于她那把不老的神剑。其实她留在国内可以很富有,当个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不想失去当运动员的权力,她宁愿过简单自由,淡泊如一泓清泉的生活。

正当这位创造多次奇迹的击剑奥运冠军悄悄的被国人淡忘之际,栾菊杰却用她顽强的拼搏精神,深深打动着海外每一个认识她的人,她用高贵的心灵的精神清泉,洗涤着每个人肺腑中的混浊。她用不卑不亢,坚韧不拔的心态与信念,向西方人展现了中国女性,中国母亲的了不起。

当埃德蒙顿的人知道五十岁的她,为了代表加拿大自费打奥运积分赛时,人们感动了。大家不分族裔争先恐后的为她集资筹款,以解她燃眉之急。

在今年一月份举行的“栾菊杰击剑公开赛”上她所任职的俱乐部利用比赛的间隙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拍卖活动,许多参赛的运动员和运动员的家庭成员纷纷慷慨解囊出价竞物和认购奖弧

其中有两件事令栾菊杰夫妇深受感动。其一是一位不知名的人在竟购一套珍贵的邮票r,第一次竟价就开出高价,然后再三嘱咐主办方不要透露他(她)的姓名,只是想尽一点薄力助栾菊杰实现愿望,以至于让栾菊杰夫妇感谢无门,成了当日拍卖活动的一大悬案。其二,有一位俱乐部的教练,一次就购买了一元一张总共250元的兑奖彩票,结果中了头奖。按规定拔得头筹的人可以领取全部奖券销售金额的一半。可是该中奖者却分文未收,将中奖金额全部捐出。

有鉴于栾菊杰对当地体育和社区的杰出贡献,阿尔伯达省击剑协会从2004年开始用栾菊杰的名字冠名,将一项加拿大西部地区的传统比赛即North Alberta Open改名为“栾菊杰击剑公开赛”。如今这项赛事已经连续举办了四届,深受运动员们的喜爱。

从2001年到2004年,栾菊杰还连续4年被埃德蒙顿市评为当年最杰出的运动员。最让人感到骄傲的是,在不久前刚刚结束的埃德蒙顿城市名人的提名活动中,栾菊杰被评选委员会正式提名为该市的体育名人并荣登体育名人堂。今年的6月15日,市长将在埃德蒙顿市政大剧院为栾菊杰等人举办隆重的颁奖仪式。从此埃德蒙顿市的名人堂里有了第一位华人运动员的名字。

栾菊杰的成功告诉我们,有时候,一个人头脑中的真实想法,就是她最美的特色,拿出她自己的特色,她在尊重自己的同时,也一样赢得了别人的尊重。栾菊杰用剑尖书写了自己击剑人生不朽的篇章。

2008 北京奥运会即将来临,栾菊杰的奇迹之路还未走完。我不知道,当她代表加拿大站在中国观众面前时,人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真心希望国人能理解我们这位50岁高龄的老运动员,她虽然身披加国战袍,心却依然是中国心。不论输赢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个奇迹,就值得我们为她鼓掌。望着这位中国女花的珍珠,中国击剑界的瑰宝,我有说不出的感叹!她属于加拿大,也属于中国。她是华人世界永远的奥运冠军!

2008年4月1日于多伦多

(编者注:李华华为原中国女子击剑队成员,第十届亚运会(1986・汉城)女子花剑冠军得主,与栾菊杰先后两次征战奥运会,现为《星星生活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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