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回国实习的医院见闻
2016-02-02 05:58:06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女儿毕业实习,医校允学生到“发展中国家”轮转四星期,见识一下国外不同的医疗体制。小女先择东欧的布达佩斯,不期濒近时匈牙利被中东难民蜂拥而入乱了营,她不得不临门易地,见榜上也列有中国,便联络上海的一家教学医院,很快成功受纳。我深谙申城该院于国内医坛的地位,欣慰之余却不失意外:中国以及这所医院,居然在加拿大被类归为“第三世界”,未免叫人跌破眼镜。

在故土亦从医业的我姐弟,闻讯侄女赴沪实习,分别来电叮嘱有加,说到那儿以后无论在门诊病房,当着患者的面千万要谨言慎行,莫轻易发表己见而惹麻烦,唯恐她这嫩“香蕉人”的性情与西方人一样地率直。因现如今有那乖僻的病人及家属,在与大夫交谈时都拿著录音笔录音,假如将来发生了医疗纠纷,就可作为诉讼的证据等。因而搞得医患关系高度紧张,医务人员稍有不慎,遑论误诊耽治了,或可引来杀身伤体之祸,前不久连京城的解放军301总院,有军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砍伤,可见白衣天使的身家性命缺乏保障,更甭说其它小院的医护人士了。

我遂耳提面命小女:业务学习事小,自身安全事大,上班就只洗耳恭听,随上级大夫之见,毋庸显示自个的异见观点,万一叫有心的人给抓住了把柄,坏了人家医院的事,也可能殃及自身。闺女听了挺不以为然,觉得忒危言耸听了,毕竟在北美这是遇不到的情势,难以想象,不过她还是答应闭口寡言。

她回到国内之后,我们每天都通过电邮电话联络,有时候连某些中文医学缩写的英文含意这么小的事由,她都随时回问我这边,俺们即刻翻译诠释之,使其汉语专业词汇忽忽地丰富了许多,利于未来在北美执业时的双语服务。我联想到自己最初在德国游学时的通讯,备感如今的游子何等有幸,讯息快捷,几与在身边无异,减少了许多的焦虑挂牵。

女儿住得医院招待所,条件不错,单间配空调,有淋浴和网络,举步即达医院。吃在食堂,伙食较之加国的餐厅来,既多样化又可口,还不贵。回忆起我们当年做实习生时,七八个人挤住在一间寒屋、高架床铺,冬日室内结冰;粗茶淡饭的,这实在是“换了人间”。

院外事办的人还专门宴请她们,校长也来探望,赠送了纱巾、台式袖珍屏风等工艺品礼物,再一次让我感触:对待外国人最好的莫过于“吾国吾民”了,跟几十年前俺在大陆时的情形一样没变,尽管现今洋人已满街“脚踩脚碾”的,国人好客之习崇洋之俗,涛声依旧,而小女还只是个“出口转内示”的“移二代”。

几周内小女在内、儿、急诊、中医等科室跟随各级医师查房看病,大致了解了些国内的体制特色,感触良多,确与在加国各大医院轮转时所接触到的表象不同。其实过去长年间俺俩没少跟她描述在国内行医的经历,她那时听着好似天方夜谭般,此番自身躬亲其境体验,方有体味父母所言不虚。

首先说硬件方面的现代化程度,女儿说一点不次于加拿大的,各种高级特检仪器设备俱全,使用得也很普遍、快速,不像这边如约做个CT或者MRI等通常要等上三五个月的,在那边一般当日或者改天即可安排上,很快就襄助了诊治。常规的血液化验检查,只消几个小时便出来结果,医者查完房接着就可据此做相应处置、依情调整治则。医院内的所有标志牌一律都有中英双语,便于外国人就医寻觅,这自然也令她在识别、学习汉文专业术语方面捷易多了。

其次,女儿直觉看病较为便捷,大制度是:所有就诊者均无需家庭医生的介绍,人人径可选科挂号看相应的专科,惟依据医师的学衔级别不同,号费价码及候诊时间略有差异,但并不大,简单方便患者。小“法权”是:她们作为“本院职工”,别看只是临时的外来户,然身穿白大衣瞧着就是“自己人”,感觉甚好。有一回她同学患急性眼恙,挂了个号就直奔眼科门诊,很快看上了专家得到及时处理,须臾便得治愈。我告诉她,国内很多人均是尽量托关系找院内的熟人带领着瞧病,认为这样会得到些额外的照料关顾,“走后门”也,至于相应的红包暗送打点,那就是台面下的另外一回事了。

类似的这些,若在枫叶国是不可能的。光是需要家庭医生转介这一条,就挡住了无数人想直接见专科医师的去路;即便有了荐信、另外预约又要再候上若干时日,数月至半年不等,皆烦煞个人。小病等的届时就自愈了,大病也许便哀哉呜呼啦,这即是加拿大的局势现实,国情不一样。绝大多数的加人未曾出境在域外生活过,不晓得世上还有别样运作的医疗体系,没比较自然就无啥怨言,认为原本就当这般。可那来自中国及东欧的移民们,就会不自觉地与祖居地的做比较,感到挺不便利常抱怨,但也撼不动这洋埠规矩,还得入乡随俗。

此外,国内抗菌素的广泛使用、打吊瓶的人之多,令女儿诧异,我们深谙此乃几十年的一贯制,见怪不怪。加国的医生极少处方抗生药,没有细菌感染的证据,患者就是再咳嗽发烧,也得硬挺着煎熬过去,哪怕是十天半月的,只是对症处理。医院内亦不设门诊部与治疗室,故不见病人排排坐接受输液的大阵仗。还有,女儿也奇怪:好多病人都被大夫建议自费买白蛋白之类的药剂,静脉输入,说是“增加免疫力、强化身体底子”等,这也是这边难以理解、见不着的一景。

至于俺一直担心的医患间紧绷敌对的关系之影响,有幸她所历的不糟,大体上病家对郎中还是尊敬听从,并非传闻的那么可怕,极端的案例只是少数。她平安地完成了此次海外短训。

结束后女儿顺道还乡探亲。惜爷爷奶奶俱已不在了,我姐弟带她到大学附院造访,是她祖、父母两代四人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一窥省级医院的一角。她离家出洋时尚未满四岁,上次省亲时不到十岁,自然对这里全无印记了。不似我打小长在这大院中,爸妈于此执业了一辈子,虽阔别它已逾廿年,我现合上眼仍能清晰地记得院内的任何角落模样。在

我当年上班的老楼前小女留影纪念,该楼座系前德国海军医院的一病房,如今已成重点文物保护——青岛德国建筑群中一员。附照背景中的一楼是产房,女儿就出生在那里,我在半世纪前也诞于斯!真有意思。我与妻子同为留校生、工作在楼上楼下,当初在这儿立照存念,一晃已是三十年,眼下准加籍医生的女儿又楚楚立在此,实现了她爷奶生前念及的“医学世家”梦,沧海桑田,令人唏嘘,或可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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