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老头阿布的笑骂人生
2016-02-16 06:14:59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马强)阿布是我的半个同事,因为我和阿布在一个老板的手底下工作,但业务上却是风马牛不相及。阿布会做门窗,是个手艺人。

不过阿布这个打工者可有些与众不同,因为阿布有着自己的一套设备,是雇了个平板卡车专门运过来的。阿布说这套设备起码值个几万块钱呢,看那些设备的个头就知道应该所值不菲。阿布说自己是按小时付工资的,自带工具打工的不少,但自带这么大型的设备来打工的我还真是头一遭见到。

阿布是个话痨,天南地北,没他聊不到的事。阿布说自己已经七十三岁了,这话可把我吓了一跳,他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不仅长相年轻,身手敏捷,那搬东西时露出的一把子力气,让我怎么也不可能把他一个古稀之人联系到一起。

阿布对此也很自豪,说自己从来也没停止过工作。工作使人年轻,这事听着还是满有道理的,工作会使人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有了精神自然也就显得年轻了,当然前提是你得喜欢这份工作,否则如果把工作当成负担的话,沉重的担子只会让人未老先衰。

阿布来自比利时,来加拿大已五十多年了。说实话,阿布长得真的不太怎么像欧洲人,小鼻子,小眼睛,个头也不高。一双转着的小眼睛,透露出精明,更多的其实是狡黠。

虽说阿布的工作总要切切割割,每天都要和很多灰尘打交道,但他却是个很整洁的人。平时穿的都是西裤,裤线笔直,上身夏天是衬衫,冬天加一件夹克,衣服上从来没有看到像有些手艺人那样整天灰跄跄的样子。

头发似乎打了发蜡,油光铮亮,向后倒梳着,典型的背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话说多了的时候有时嘴角会流些许的口水,但他总是在第一时间擦干净,这也是他衣服兜里总是会揣着一个手绢的原因,那个手绢也很干净,应该是每天都要换一次的了。

我猜阿布年轻时一定是个愤青,因为即使现在这个年龄他也是如此。谈到的很多事情我基本都是第一次听说的,问他从哪知道的这些新闻,阿布说听收音机看报纸啊。这话倒是不假,阿布有个收音机,工作的时候整天响着。不过人家听的都是音乐,因为那样容易打发时间,可阿布听的全是新闻,而且从谈话里听得出阿布好像对负面新闻更感兴趣一些。

阿布说话时有两个比较显著的特色,一个是每两三句话里总会带出一句F打头的脏话,还有一个每当说完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嘴唇就会瘪一下,发出“扑”的一声,总是带着好些个不屑和鄙视来结束他的每一轮言谈。

每天早晨见面,阿布的第一句话总是我他妈的又活了一天。然后有时会问我你说我为什么还不死,活着真没劲。开始时我对他这个问题还认真的回答了那么一两次,后来发现那只是他发牢骚的一种方式,所以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就一笑了之。

阿布应该是个不太会讨老板喜欢的那类人。阿布每天对我发牢骚最多的就是老板。按阿布的说法老板基本就是一个白痴,不懂业务,还没啥能力,根本就不配当老板。然后又说再这样下去,他就没法做下去了,早晚得辞职。

只是说归说,阿布的工作可从来不含糊,老板交代的工作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完成,而且质量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无论从待遇上还是态度上老板对阿布还算不错的了。

和阿布工作期间,正好赶上国家大选,我就问阿布会选谁做总理。阿布瘪瘪嘴,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和我说他来这里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参加过投票,他说政治是个很肮脏的东西,投了也是白投。

虽然不投票,但阿布对政治还是很关注的。有一次和阿布闲聊,我说这个自由党政府成天就知道加税。谁知道阿布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特鲁多还算是个不错的总理了,他起码不像哈珀成天净知道谄媚那些富有的阶层,特鲁多对于中下阶级还是挺照顾的了。

我说那加税总不是什么好事吧。阿布说前任留个烂摊子在这里,没有钱啥也做不了的,除了加税和银行印钱,你说还能怎么办?你别听有些人瞎嚷嚷,这些人里估计有很多连特鲁多这个单词怎么写都不知道。

我又说那他批准了那么多难民入境,是不是会令多伦多很危险啊?阿布的嘴瘪的更厉害了,他反问多伦多现在安全吗,枪击抢劫还不是经常发生。再说大街上那些摇头晃脑后面还露半拉屁股的小青年,看看他们那不着调的样子,谁敢保证他们一定不是潜在的危险因素。阿布的政治观点当然是见仁见智,但看着阿布那越说越气愤的样子,真是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从来都不去投票的加拿大公民。

牢骚归牢骚,阿布对生活可从不含糊。有一天上午不到十一点钟,阿布和我说他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准备回家了。我和阿布开玩笑说,这么早回家干吗,想老婆了吧。阿布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老婆,就自己一个人生活,等一下要先找个地方喝杯啤酒,然后傍晚去买点菜,晚上回家做个汤,现在天气有些变冷了,喝个汤还能暖和一下身子呢。

然后阿布又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下他做汤的秘诀,他说得很详细,可惜有很多调料的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也根本就记不下来。阿布很自信的说,我做的汤绝对是全世界最好喝的汤。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阿布还狠狠地咽了两口唾沫,可见他对自己的汤真的不是一般的满意。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阿布对现代的网络应用有着很强的抵触情绪。阿布的手机是那种非常非常老式的翻盖手机,就是单纯的通话设备,连短信他都不发一条,更别说网络。

阿布和我说他很不喜欢电脑,那都是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哪像纸张上写的都是真实的东西,而且你闻一闻那纸张的油墨香味会不会感到很亲切。我说电脑上的东西也可以打印到纸张上再看啊。他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阿布闲暇的时候有时会觉得无聊,他说没事做真可怕。为了让阿布感受到网络的强大,我就抽空帮阿布在网上登了一些广告来招揽生意。广告登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了回音,然后我就帮他打印出来让阿布自己和客人联系。

阿布其实还是不太相信网络的用途的,所以过了两天我问他事情进展的怎么样的时候,阿布说他根本就没联系。为了说服阿布,也为了证明我是认真的,我就只好替阿布打了这个电话,客人询过价之后,觉得还满意,然后我就把客人的地址给了阿布,让他直接去测量一下尺寸就可以了。

这样过了几天我再见到阿布的时候,阿布很是兴奋,阿布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大工程,为此着实让阿布忙了一阵子。有了工作可干的阿布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从此以后,阿布对于网络的态度至少不再是带有抵触情绪了。

除了对网络态度的转变,阿布对其它事情的态度一如既往。但阿布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不满而停止,阿布的工作更是比以前还要卖力气了。

这就是阿布,嬉笑怒骂,快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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