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十五年)多城小女子怀旧“阿拉老上海”
2016-09-30 03:48:1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陈明琰)初夏的一个夜晚,参加了在皇家博物馆(ROM)举行的“华宴”,这也是“上海万花筒”展的开幕式。酒会上唱LIVE的女声非常动听,老上海时代的音乐充斥在LOFT式的大堂,让人感觉像是老唱片在留声机上缓缓转动。

出国前在上海生活的往昔岁月,竟然在脑海中象播电影般一幕幕重现。从晚宴出来时BLOOR街上灯火迷离,我,却以为自己走在上海的淮海路。就这样,我跌入了一个怀旧思乡的漩涡。

虽然我不喜欢“老”这个字,但却总以“老上海”自居。在上海生活的日子比多伦多多。好吧,那我就以一个生于七十年代,九十年代末出国的小女子的姿态和记忆,来谈谈我的家乡–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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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洋房.石库门

上海也许没有太浓重的历史,能看到的都体现在了建筑上,特别是民宅。于是,最经典的石库门和花园洋房便成为勾勒这个城市历史与文化最微妙的笔触。我的童年时光,一半在洋房,一半在石库门。

爸爸妈妈是双职工,阿娘(浙江一带奶奶称法)就负责每天把接我从幼儿园接回家。阿娘家里就是一个被形容为“有七十二家房客”的石库门大宅。里面有天井、客堂、厢房、灶间,空间虽然非常拥挤,但建筑外表却是西洋风格,一点都不寒酸。

同一幢石库门下邻里间的亲密与争执是今天无法想象的。张家阿婆今天穿了件新衣服、王家姆妈今天烧红烧排骨了,都是那时候平日琐碎生活中的兴致话题。而谁家先用水龙头也可以成为争吵的话题。

妈妈下班接我回外婆家,外婆家就在一栋花园养房里的一层。据说,以前这栋洋房都是外公家的,后来文化大革命被政府没收,只还了一层给外公。现在想想,静安区顶级地段的那栋洋房如果还在,哇塞!那至少和Bridle Path的毫宅有得一比!

话说洋房,刚到多伦多的时候,最喜欢傍晚散步,透过每家房窗口的灯光人影,猜测着屋里人家的故事。也许这正因为这些洋房能勾起我记忆中最敏感的故乡情结?可是我仍然觉得上海的洋房更加有“味道”,也许就是因为那是在东方的西式建筑,视觉上才会有如此冲击力,想象如果在加拿大建一撞石库门大房子,那肯定大出风头!

*外滩.梧桐.弹硌路

记得爸爸妈妈第一次来多伦多的时候,走在大马路上发出的感叹:“哟,你们这里的马路老平额!”(老,在上海话中是“很”的意思,“额”则是一种上海话句尾常用的语气词)。

不是他们说起马路,可能我还回忆不起留下儿时脚印的由卵石、块石铺筑的“弹硌路”。现在的上海,已经很难找到保留完整的“弹硌路”,政府倒是重建了桃江路一段的“弹硌路”。下次回上海的时候,我一定要穿着高跟鞋到那里去颠簸颠簸。

上海最经典的马路风景,大部分都混合着“法国梧桐树”。上海的那一点“洋气”,连植物都涉及到了。多伦多最有“上海气质的马路”,我觉得是在Yorkville区的Hazenton Lane,也许就是因为路旁的是梧桐树。

多伦多还有两个地方特别容易让我想起上海。一是CN塔,二是湖边Harbour Front。CN塔让我想到东方明珠(不过我要厚着脸皮说一下,那东方明珠比CN塔可是璀璨雄伟多了),而市中心的安大略湖畔总让我联想到外滩。

外滩在我的记忆当中似乎还掺杂着苏州河的味道。哥特式的尖顶、古希腊式的穹窿、巴洛克式的廊柱、西班牙式的阳台,那别具一格的种种韵味让人流连忘返。如今的外滩完全变身商业化。“外滩N号”成为各种奢华餐馆、贵族俱乐部、与顶级品牌店的起名方式。我在到外滩悠哉时,却总是怀念老外滩那优雅朴实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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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复兴公园坐旋转木马

有次回国去复兴公园那儿的夜吧“官邸”玩,下“差头”(上海话对出租车的叫法)的时候,脑子了竟然全是小时候对复兴公园里旋转木马的回忆。

小时候电动木马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娱乐。坐电动马要排长队,就和去Wonderland差不多。排队骑木马的统统是大人领了小孩排队。

现在回国,很少有去复兴公园的雅兴了。加拿大的公园比那大的多!偶尔一次经过,纳闷这公园在我现在看来怎么那么小?小时候可觉得公园里有山有湖的。

*跟外公泡“老虎灶”

“老虎灶”是非常“上海”的一样东西。其实那就是个打热水的铺头。“老虎灶”90年代时就渐渐踪影难觅,不过,它成为一种记忆、一种文化,融入了这座城市的血脉。

我就喜欢跟外公去泡“老虎灶”。清晨,老虎灶吐出第一缕氤氲似乎象征着每天生活的开始。外公的老友记王老伯总喜欢提个鸟笼来,每次总是小心地放好鸟笼,然后拿出自带的毛峰沏壶茶。有时候他还喜欢带着我最喜欢的叫蝈蝈来,大人们聊天的时候,我就和蝈蝈玩儿。

老虎灶的客人们每个人进门就能打开话匣子,每个人的话也都能找到落脚点。小小的老虎灶里总是人声鼎沸的,非常“闹猛”(热闹)。

*弄堂游戏

记忆当中,弄堂里的欢乐在于小时候的我是最难忘的。

下课后,总是和要好的小朋友一起在弄堂里跳房子、捉迷藏、玩游戏棒、跳橡皮筋、踢沙包、拍香烟牌子,打弹子。饿了就到随便谁家去讨零食吃,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在今天住在Condo里的我看来,已经是没有办法找回来的。

弄堂游戏本身不那么精彩,只是和邻家小朋友的友情就这样建立起来,小时候的友谊,就像弄堂游戏那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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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的“四大金刚”

习惯了每天在Tim Hortons买杯咖啡和早餐三明治。突然有一天,在咖啡的香味中,我却缅怀起“四大金刚”的味道。呵呵,所谓的“四大金刚”,是老上海们最喜欢的早餐内容:大饼、油条、糍饭和豆浆。

和大饼配来吃的油条,我喜欢蘸着酱油吃。粢饭团是最容易边走边吃的早餐。一般二两粢饭包一根油条,里卖弄有肉松、榨菜、萝卜干、白糖等来调味,又美味又填肚子。

买豆浆就一定要去得早,可是如果近桶底就多了豆渣,口感就大打折扣了。豆浆不仅可以放糖喝,也可以成为咸豆浆。加了葱花、紫菜、榨菜末、虾皮、麻油的豆浆味道比豆腐花还棒!

*包包裹裹的上海点心

一个地方的美食有时候是最能体现风土人情的。如果说奔放热情的西方食品PIZZA是把陷料直白地铺在表面显露出来的美食,那么记忆中那些好吃的含蓄内敛的上海点心似乎都是用面制品把陷料裹起来的。

先来说说上海小笼包,特别是蟹粉小笼。刚出笼的小笼很烫的,绝对不能一口吞下。点蘸镇江香醋后,轻咬半透明的薄皮,鲜汁便先流入口,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都是好吃的包子,生煎包与小笼包口味还是大不一样的。那家在位于威海路和石门路交界处的生煎馒头店非常出名,几乎每次去都要排队。馒头们整整齐齐排放在平底锅内,芝麻和葱花点缀。煎到一定火候还要开盖喷水若干次。馒头底是金黄金黄的,硬香带脆,馒头本身呢就白而松软,皮薄如纸,却薄而不破,肉馅鲜嫩带汁,味道好极了。

在多伦多饮茶,每次吃广东烧卖时总会回想起上海的糯米烧卖。陷料是用香喷喷的糯米饭拌上香菇、肉末、竹笋加酱油、盐、味精下油锅煸炒而成,又香、又鲜、又韧,有着多层次的口感,糯劲十足。

馄饨的定义在上海区分得很清楚,大馄饨和小馄饨是完全不同的。不仅皮不同,陷也不一样。最受欢迎的大馄饨是荠菜鲜肉陷的,甚至可以加入虾仁,小馄饨则是以肉为主。最好吃的是路边摊上的“柴排小馄饨”,卫生条件一定要闭目忽略。无论大小馄饨,名堂其实大部分在汤里,蛋丝、虾皮、紫菜、葱花、麻油、胡椒粉一样都不能少了。而且一定要滚烫的时候吃,那才叫“哈嗲”(非常好)。

*有多少嘴馋仅仅是因为怀旧

回忆就像一个过滤器,过滤剩下的都是一些美好的东西。小时候吃过的一些东西,如果现在真的再去尝,也许早就没了想象当中当时的美味。

看看这些好吃的,有多少还留在你记忆里:纸杯蛋糕、枕头面包、现做棉花糖、光明牌中砖冰淇淋,桔子水、盐汽水、龙虾片、猪油八宝饭、油渣子、奶油大蛋糕、花生牛轧糖、大白兔奶糖、米饭饼、糖年糕、爆炒米花、牛皮糖、五香豆、紫雪糕、足球冰激凌、果丹皮、跳跳糖、大大泡泡糖、奶油棒冰、明珠鱼片干、卜卜星、金币巧克力、娃娃雪糕…… OMG,就为了这些好吃的,我都恨不得跌回到过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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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日子比泥鳅还滑,没来及握住,掰指一算,离开上海就已经有十个年头了。在多伦多忙碌琐碎的生活中,总有些说不清的思乡情绪在指缝里随时间渐渐滑远了。

如果,不是写这个专题,不知道我会不会重拾如此思乡的心情?

越来越想念上海的味道,那是昏黄里的一点煤烟味,一点饭菜香,甚至还有黄梅天空气中湿湿的青草香……

长大了,出国了。我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为一串糖葫芦而满足,玩Wii的快乐竟然似乎不及骑电动木马,身上的时髦衣裳好像不如以往过年时才能添置的簇新丝棉袄那么鲜亮……

不得不承认,也许是时间为回忆镶了一道金边,有很多东西,是老的才有“味道”。

完成此文的同时,我彻底HOME S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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