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回顾)追忆四十年前赶大考
2017-12-27 17:18:47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1977年的12月9日,我参加了全国统一高考。这场科举非同寻常,大可载入近代国运汗青史册,盖因系遭文革冲击而停摆了十余载后头回恢复统考制,有芸芸570万举子在拨乱反正的第一响锤声中赶这“处女考”。

作为其中一员的我有幸一蹴登科,是从全省80万考生中选1万的严苛录取率下,委实走运至极,从此个人的命运随着时代的变革发生了天壤之别。

这一青史转捩点转瞬已过去了整整40载,当年负笈登场博弈的小生少女现都近黄昏下课之龄,往事如烟却仍似昨情历在目前,教人无限慨喟岁月倥偬,竟在弹指一挥间。

亲历者我每回顾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感触万千,它的意义远不止场上所示的初辟之际命题布试困难、答卷应对艰辛等,这在临时起意复旧、短期内招与报两厢皆欠准备在所难免,它不过是浮云表象。而场下隐寓的高层不同治国理念对决,才是改变民族未来走向的内蕴神髓。

为“17年修正主义高教黑线”翻案的清流,盖过了仍持“两个凡是”延续浩劫逆施的浊涧,促匆忙上马了这不拘一格擢拔人才的科考,民意所向、万众欢迎,从此神州巨轮掉转了航向,终致了日后驶近国盛昌荣的彼岸。

过往传统是高中毕业生靠考分进高等学府,分数面前人人平等。但到了文革,大学停办了数年,后重开又缩短学制,推荐工农兵:毋庸会考,任何文化程度的青年都可径直晋入受教,且还管理这一上层建筑。这奇葩政策须臾便教权势者的子女和关系户如鱼得水,一时得天独厚着该好处,尤其是在千千万万的芸芸知青都上山下乡的背景下,反差霄壤。

我记得在家父任教的医学院,曾有几届学员几乎全是军人,满校园的各色戎装,堪媲军校,说他们父母官爵最小的也是师长。有一次校方名为组织采集中草药,实际上是借故游览东海名峦,这些学子动用家长轻松调集了多部军用卡车,载着数百名师生浩浩荡荡免费环游了偌大的崂山一圈,穿越军事禁区青山湾快艇秘密基地都通行无阻,可见法权之大。

似这类特权阶层受惠之腐,自然招致了黎民百姓的痛恨愤怒。所以在动乱终结后当邓公拍板定夺恢复考制时,举国欢腾,人心大快,高教之门终又朝大众开放了。

当时的我已经务工三载,10月21日闻讯《人民日报》关于“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的报道与《搞好大学招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社论,喜出望外,它证实了先前坊间的小道消息,心中燃起了美好前途的希望。不久山东的考期发表,在12月9、10两日,仅剩一个月的备考时间了。

面对这天降良机,我是喜忧参半。本人并不打怵应考,毕竟在读时算屈指可数的勤书郎,我估摸着自个能及第。再加爷娘勤督孩儿闭门自修,莫浪费光阴,又念了些课外书,故自信满满。惟揪心担忧的,是俺家的政治死穴–“出身问题”,恐难过政审关,这个莫须有的劳什子箍加在身伴我度过了整个青少年期,心灵深受蹂躏涂炭。

就因俺爷爷是“地主兼资本家”,爹妈为“反动学阀”“臭老九”,两代双料“黑五类”,运动中自然被打入另册,处处抬不起头,我尚未开始人生呢,社会地位就极低下了,幼小年纪受尽了屈辱,饱尝了世态炎凉。甭说上大学的奢望了,就连稀松平常的“好事”都轮不到。记得初中时全班同学一致选我为“五好学生”,但上报到级部时被否决了,只缘“出身反动家庭”。“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再怎么努力,亦不会得到认可出彩。

每念及此,不寒而栗,故此际对真能上得了大学还是将信将疑,纵然官方说要解除这一紧箍咒。不过至少良兆至先具:我被批准了赶考资格–报名申请没被驳回。后闻某些习惯势力甚不满这“复辟翻案风”:“地富反坏右”的孩仔上大学,那“工农兵”的儿女咋办,还是否“无产阶级专政”了?幸亏邓公果决坚持,执意施行新政,从而使我等“专政对象”之嗣有了平反“翻身”的机缘。

被允应试后,我赶紧找出尘封许久的旧课本来,干活之余抓紧复习;再拓展范围、到处索借文革前的老教科书,聊为参阅深补。情急下“临时抱佛脚”无济于事了,全仗老底子,此刻的我,尤额首称庆自个当初听进去了老人言,尚没太虚度豆蔻韶华,喝进了点墨水,至少够作此番大考“敲门砖”用的,这当然是日后“金榜题名”了才得证实的。

但对政审的一贯挂虑,我始终耿耿于怀放不下,怕“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等道道审检中不知在哪关就被挡住了。悬心直至接获了中举通知方才落地,终验证了新政令果未空出。而且打这之后,无论在校期间还是从业行医,俺的业绩价值均获了社会的肯定,各方面赢得了该膺的荣誉与承认,压抑久矣的能量可以释放出来,心畅眉舒。

那一年跨进大学苑的后生们,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背景五花八门,果有不少“阶级异己分子”的子女;生员的年龄忒参差不齐,我院居然有父子同课堂的,在神州高校生源史上绝无仅有,映射出了时代的特殊性与沉积相。这批在残酷现实中吃过苦的年轻人,一朝得了机会,学劲十足,志在夺回被耽误了的青春。当然前程也是美好的,物以稀为贵,人才断流的千行百业都争着抢要,令他们历史地担负起各个领域承前继后的桥梁骨干作用。

昔日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今朝亦“一步登天”,每个“新科状元”的命运都沧海桑田,以至被社会上视誉为“天之骄子”。十余年积攒下来的几千万士子中的少数末班车客,赶上了科场陡开后的头趟车,实是幸中之幸,均属于有准备的头脑与难逢的机遇垂青之合的结果,辟了新时代另类“学而优则仕”的通途。

顺带一笔当年俺的最终考绩:平均分竟逾一类学府的招收线,可惜自个报的低了、仅委身于二/三类院校,似有点“屈”。只怪忒保守务实,不敢好高骛远;加之制度欠妥:先报后考,不公布成绩,举子只得掂量胡猜着试填志愿,不啻于下注赌博。然而还好,俺后来并没由此误了前程,照样又读研、留洋等;并在那出洋难于上青天的岁月担保了双亲出国游历欧美,尽了点孝道,也算足矣。

今日追昔忆旧,最值我萦怀的还有:正是这场空前绝后的高考,让俺重得做人的尊严!自此抚敉了心灵创伤,受虐的精神得解放,若一场沛然澍霖,滋润枯命至今。

《星星生活周刊》2017珍藏版移民生活精华卷
(2017年12月29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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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蔷薇度假村易手背后的中国情缘 / 捷克佳
+忆移民生活的酸甜苦辣 /孙白梅 马运生
+搬迁中折射的移民生活 /戴小厨
+加拿大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阿妍
+加拿大人长什么样?/小苗
+移民加国廿年感怀 /星学
+初到加拿大的日子 /华磊
+我在加拿大摩托罗拉的十年 /华磊
+扎根生存的族裔公司 /黄春晖
+多伦多的个体户 /黄启樟
+游历加拿大感受自然之道 /王艺霏
+异族通婚值得鼓励吗?/黄启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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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相伴我形我塑 走出精彩150 /捷克佳
+在加拿大教西洋娘子包粽子 /叶元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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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孩子去上班 /爱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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