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中的搭车客
2018-01-08 13:11:13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陶丽彬)连续多日的酷寒已经创了加拿大安省几十年的低温记录,气象局低温警报一次接着一次。

几天前,我开车去安省的一个小镇。零下18度加狂风肆虐,如同零下28的体感温度。一个男人在路边跋涉着。他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和一件冰球衣,在空无一人的田野边显得那么突兀。

前后经过的车辆都看到了他,却没有人停车询问。他背着一个大包,头发脏兮兮的,大步流星地向前。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好好看了他几眼,觉得他精神还算正常。常识是,在这样的温度下走5分钟都会冻僵的,而下一个小镇是在五公里之外,两边都是农庄,田野。

我满脑子想得都是他会不会冻死在路边?明天我看到新闻时想到自己今天见死不救,那该有多难受。可如果邀请一个有杀人倾向的精神病上车,那就不是难受那么简单了。

从他身边缓慢经过时,我一直在考虑是否该停车,捎上他一程。在犹豫中就开过了100米左右。从后镜中看到他在寒风中抡圆了长腿,头也不抬得快速往前赶,没有留意到一部小车从他旁边缓行。这说明他经常这样走,并且无意搭乘顺风车。那一刻,我的选择是踩油门还是踩刹车。

对于一个成年的加拿大人来说,不会不知道在近乎零下30的温度下半裸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他之所以这样很有可能就是爱好吧,就好像冬泳爱好者。但我满脑子都是他冻毙荒野的样子挥之不去,决定至少要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于是,我停下来等他。他果然要去五公里外的镇上。看他对答还算正常,我又加了一句:“需要我送你一程吗?”他居然沉吟了两秒钟说:“我其实挺好的。不过,你要送我的话,也行呀。”那一刻,他的神情都让我觉得是不是打扰了他在风雪中独行的雅兴。

必须承认,当他伴随着一阵狂风钻进我的车前座时,我心里是有恐惧感的。

他把自己塞进我的小车中,一对长腿泛着红蜷缩在一起,抱着那个大包。我帮他把座位调整好,他也开始打量我。我不敢正眼看他,只是偷偷地瞄了几眼。他衣服不算邋遢但绝对不干净,消瘦但结实,比我目测的还要高一点。头发和眉毛的颜色过于浅了些,衬得他眼睛里的红丝越发明显。我几乎可以肯定他酗酒,心里就更加后悔了。

为了掩饰我的不安,我开始和他聊天,并尽量用很淡定老练的语调,仿佛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对我的说教并不以为然,说他经常这样走,从他住的trailer到镇上也并不遥远。我说:“可这样的温度是不可能让你安全走到目的地的!”他轻松地笑了一下,哦,镇上的人都认识我,走不了多远就有人会停车的。我清楚的记得那几辆从他身边飞快开过去的车子,没有一部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我却没有说什么。

为了保持礼貌,他不停地和我聊。我知道了他叫Byran,曾经在镇上的水泥厂工作,随着水泥厂关门,他也失业了。看我沉吟不语,他赶快又说我也是有工作的,临时工,在木材加工场。然后问我,你呢?和这个镇子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和他讲实话,只是淡淡地说是来拜访一位朋友。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他要去的Tim Horton’s咖啡店。我把他放下来之前一再问他怎么回去,需要我送他吗。显然,我们之间建立了信任。他一再向我保证他可以找到车送。好吧,对于一个这样特别的人你是不能用常识来判断的。他的精神和判断力也还算正常的。或许他天赋异禀,体质和其他人不同,我的好意对于他来说也可能是一种负担。

后来我随口和镇上的几位同事聊起此事。她们都清一色的瞪起了眼,张大了嘴:“你从路边捡了一个搭顺风车的?!”我辩解道:“他没有想搭顺风车,是我offer的。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冻死的!明天他就上新闻了!”她们显然没有被我说服:“上新闻的很有可能是你!你被他杀死了!一位开着奔驰车的东方女人!”

我开始害怕了:“有那么坏吗?大白天的!不可能吧?”她们惊讶于我的无知:“他会把你劫持到其它地方的!Joyce!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她们使劲摇头。

为了让我足够认识到我刚刚所处的险境,另一个人补刀:“我20岁的时候,刚刚拿到车牌。我父亲专门来到我面前很严肃地告诉我,如果你在路边让一个陌生人搭顺风车的话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那个陌生人把你杀死,另一种是我把你杀死。所以,无论哪一种结局你都死定了!”

见我一副知错又羞愧的样子,她们更加语重心长了:“回去可千万别告诉Mike,他会担心和生气的!”她们说的Mike是我的丈夫。

其实我也知道不能随便搭陌生人,可这一次的情况特殊。我大致描述了Byran的长相,她们居然都知道此人,气氛也缓和了下来。据说他就是这个样子,一年四季一个打扮,大家都习惯了,也没有人打扰他,倒是我一个外乡人大惊小怪的。我想,这么特立独行的人,一定还有其它不可思议的故事。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将这件事讲给我当家的。但同事父亲有关搭车客的警告我会牢牢的记着,并且将来也要讲给我的孩子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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