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航空飞行员自述:我们的24小时
2018-04-29 16:15:09
来源:星星生活


[图1:飞行员-丁华荣]

8:00——12:00
丁华荣
飞行员
海南航空

“呼叫,北京你好,海航7185高度9800,应答机7185”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欢迎您乘坐海航HU7185航班,由北京飞往武汉。我们预计的飞行时间为2小时15分,飞行高度为8900米,航路上可能会遇到颠簸,请大家在座时系好安全带,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在这趟8点40分起飞的早班机上,不少人脸上堆着的早起赶航班的倦意,被广播里亲切有磁性的女声冲淡了。不过旅客不知道的是,执飞本次航班的是海南航空第一位女机长丁华荣。

作为“中国第五批女飞”之一的她是中国民航飞行队伍里的女性“拓荒者”。

1996年,丁华荣告别15年的部队生涯,加入了彼时仅有4架飞机的海南航空。第一天上飞机,丁华荣坐在驾驶舱后排,教员对她说,今天无线电归你,反正就你一个女的,要是胡说八道人都全知道是你。话是玩笑话,压力却是手握着一机舱乘客的生命安全那么清晰真实。

前无古人,后多来者。刚进公司时,各方少不了对丁华荣“特别关照”,“基本一年到头都在和检察员飞,所有的检察员都要飞一遍,看你行不行。”像所有故事的主人公都成长于一次意料之外的冒险,在丁华荣飞行经历中不平凡的这一天,她遇到了记忆里最严重的一次颠簸。那是九十年代末,从海口飞南京,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里,飞机遇到严重颠簸,所有方式都无法接通,全靠人工操纵。经验的累积,特情的处理,都是锻造性格的历练,所幸她经受住了这次考验,及时控制了飞机,不忘第一时间提醒旅客系好安全带,按部就班地把飞机带离了颠簸区。

解除安全带之后,丁华荣叫来乘务长询问情况。“我问旅客有没有受伤?都没有。现在客舱是什么状况?都老老实实坐着。”一直到飞机在南京落地,没有人要水,也没有人去洗手间。舱门打开之后,乘务长喊了三遍可以下客,一机舱吓坏的旅客都坐着不动。最后,终于回过神来的人们扶着椅背站起来,提溜着行李就往外跑。回忆起这次经历,丁华荣难忘的,还有邻座的同事投来的不同以往的目光。“真不愧是专机出来的飞行员,操纵能力很强。”

他人的认可固然重要,更是自己内心对飞行技术坚定的信心, 伴随着丁华荣从副驾驶一路成长为一名桃李满天下的波音737系列300、400、700、800型飞行教员。“别看咱们飞行员很年轻,那都是教员手把手教出来的,个顶个的优秀。”提到自己的学员,丁华荣言语间自豪满溢。女性的细腻和亲和力在教学过程中尤为凸显:扶着操纵杆让学员操作,细致地讲解飞行要领和方法。飞机一落地,就是技术质检讲评环节,讲评要具体到每个人在每一段的表现。“几乎每个航班都是教学,当教员的几乎飞不上。”遇到紧张拘谨的学员,丁华荣就开启唠嗑的交流模式,一句“傻小子”喊出来,驾驶舱的气氛变得融洽又轻松,活儿一点不耽误。

关于飞行的荣耀,人们大抵不陌生。影视剧里齐刷刷的鲜衣怒马,拖箱走过机坪的意气风发,没错这是故事的A面。B面同样丰富,早上8点的航班,机组需要提前95分钟签到。对于住在距机场一个半小时车程的丁华荣来说,这意味着不到5点就要摸黑起床。与朝九晚五不同,丁华荣每天上班时间分成两部分:一个是飞行时间(8小时限制),一个是执勤期(延误情况下16小时限制)。从早上签到到最后一个航班落地,工作十几个小时的情况并不稀罕。

“落地之后回去躺下,状态好像还在驾驶舱里边似的,仪表老是在眼前晃荡,在脑子里回顾这一整天的飞行。”丁华荣说,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放松,这是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刻,有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原来我姑娘小的时候,她姥爷来家里,她会跟姥爷说,‘我妈刚飞行回来,你别跟她说话。’”

飞行员作为一个特殊的职业,要求不一般的体魄、技术和工作时间,女性从事这个职业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尤其是在照顾家庭的问题上,付出比其他人更不易。每次回家,丁华荣就挎着菜篮子去市场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收拾屋子。从飞行到家庭,这位女超人摆平的秘诀在于三个字:责任心。

“对待飞机,要像对待自己的眼睛一样,或者像对待自己家的大件一样。你要爱护它,维护好它,它会给你很好的回报。飞机状态好了,飞行起来就会很轻松。” 丁华荣说,海航元老级飞行员告诉她的这个道理,她在日复一日的飞行中实实在在地践行,还把这一秘诀在小辈间不断地传递下去。


[图2:飞行员-鲍顶军]

20:00——24:00
鲍顶军
飞行员
海南航空

“可以起飞hu491”

午夜就要降临,城市的万家灯火亮了又熄,这是属于大多数人的安睡时分。机坪上的鲍顶军穿戴好反光衣,拿着手电开始对飞机进行航前必须的绕机检查。飞行16年,每一道程序都熟稔于心,在鲍顶军眼里,这些并非机械重复,变化的是目的地,天气和速度,不变的是传承的勇气、责任和情怀。25年来,每一个海航人都在起落之间用严谨传递责任的刻度,用关切传递服务的温度。

这趟飞往布鲁塞尔航班的计划起飞时间是凌晨1:20。 对飞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坐一次红眼航班,或是因为远方飘扬着异国风情的目的地,或是奔赴一次机会难得的国际会议,但是对海南航空空客A330机长鲍顶军来说,这是每隔几天就会遇到的常规工作任务。晚上8点多洗完热水澡,来一份宵夜,为即将到来的夜航补充体力。10点,检查一下飞行箱里的证件和行李是否齐活儿,就差不多该出门了。23点15分准时签到,今天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一切都很平常。

偶尔也不平常。2015年7月30日,由巴黎飞往西安的HU7908航班起飞爬升到约4000米高度时,所有人都听到 “砰”的一声,伴随着机身的抖动,浓烈的异味快速弥漫机舱。机长发现左侧发动机出现故障提示,立即按照程序处置,放油30吨。在整个机组的沉着应对下,半小时后飞机平安返航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客舱内掌声雷动。

这位把机上193名旅客带离危险地带的人就是鲍顶军,回忆起这段“生死时速”,他说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紧张,紧接着集中注意力处置故障,“成熟飞行员没有时间用来害怕。”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挑战,都离不开千百次的练习。模拟机复训是鲍顶军每年都要参与的固定项目,主要内容就是熟悉特情的处置程序和技巧,而每次起飞前的起飞简令也需要复习起飞单发的特情处置。

每一趟航班,当乘客还在从四面八方奔赴机场的路上,鲍顶军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航前准备:领飞行资料,进行机组协同,熟悉航路,了解机场和天气情况,颠簸和备降场都是提前要考虑到的问题;给飞机加油,进行外部检查,从雷达罩是否有破损,到起落架刹车磨损显示件是否在正常状态,甚至是每一个灯光的状态,事无巨细;给旅客致机长广播,检查起飞性能,关舱门,联系放行,跟地面请示推出开车…把旅客送抵目的地,鲍顶军又开始了下一段航路的准备,重新输入数据。每天这样繁琐细碎的流程需要反复好几遍,一步都不能少, 严谨的飞行作风融于每一趟航班的每一个动作,像一场没有终点的修行。

“行程紧张、压力大” ,鲍顶军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日常。“天天提溜着飞行箱跑,落了地,收拾东西睡觉,第二天一大早收拾东西再跑。”他翻出手机上的排班信息,北京,杭州,长沙,墨尔本,西安,北京,六天折返南北半球。在接下里六天时间里,操纵飞机起降将是他做得最多的动作,在无线电频率里进行标准喊话则是每天最使用频繁的沟通方式。

“每一个落地都会有成就感,有难度的落地,会有更大的成就感。”遇到大风天或雷雨天,当飞机平平稳稳地停在停机位上,把一飞机人安安全全地带回地面,这是鲍顶军倍感轻松愉快的时刻。

1:20,塔台说“hu491可以起飞”,鲍顶军复诵“可以起飞hu491” 。他拉杆稳住抬前轮离地起飞,融入到属于飞行员的暮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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