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瓜苏归来不看瀑
2018-05-09 17:38:52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俺半生走南闯北的,领略过海内外不少瀑布,又移居世界第三大瀑尼亚加拉水浒、瀑布之城汉密尔顿侧畔,“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有点审美疲劳了水帘挂川,故在前往南美观伊瓜苏时,以为环球之冠跟亚季军间或不相伯仲吧。

然而及至其跟前,顿时羞赧一己井蛙之先见,它们差得不止一个阶次,光从幅度上–宽达4公里,就比老二维多利亚和老三尼亚加拉之和还长50%!82米的高度亦傲视尼亚加拉的57米;瀑布总数300条完胜尼亚加拉的三股。遑论身临恢宏实地的那种对心境深广震撼,很难量化名状,惟有神领意会,非亲莅躬身处地而弗能置信折服。

飞机还在盘旋下降时,我就透过舷窗俯瞰了瀑之倩影:广袤的原始森林郁葱中,蜿蜒曲折着赭色阔河,陡然陷进U形壑谷,溅起雪色汽霭腾空,绛绿白三色相间真中看。下机伊始,我们登上大巴直奔景区。原来该瀑跟尼亚加拉一样,也是国境线,分隔开巴西与阿根廷。当地保护原生态,皆属未开发的雨林处女地,沿路除了绿还是绿,奇花异草遍地,飞禽走兽隐见。

亦雷同尼亚加拉–自加国这厢瞻无遮拦;伊瓜苏水打巴西这边瞧最全面。有两条线路入内,加国护照过境免签,我们双至齐观看个够。是日晴朗,得见彩虹飞架银川的罕像机会大,遂决定先去阿根廷境内近赏奇景,次日再从巴西这边纵览。

车到国家公园,换乘敞篷小火车,遁入森林贯行半小时抵达目的地。再徒步50分钟,踏着不时凌架水面的铁桥,穿越十几条宽窄不一的河床湍流,终来到了名瀑前。

尚未见其面先闻其声,雷鸣般的訇轰震人心弦。近前但见,1500米宽的阔河滚滚泓流从绿林中淌来,到此急速扭弯如千军万马驰骋冲下,呜咽吼喷出水汽弥天,布起濛濛背衬叫阳光折射画出了一道霓虹,凭空悬挂,绚丽瑰美至极。

这处观景台恰位于大瀑的“魔鬼咽喉”缘,一如尼亚加拉马蹄形瀑之侧端,不规则弯弧水濂近在咫尺,对过的银川蛮近的,故入目真亮贴切。令我诧异的,是往昔画片上见的伊瓜苏皆碧水翻倾,跟尼亚加拉无异,然今个却是多彩的,赤橙黄棕白五色搅和,拧成浑水汤股股缕缕像无数根粗麻绳扭结串联,织作巨幅画毯、多彩帷幔挂在绝壁,分外赏心悦目。

原来日前上游地区下了数日豪雨,河流泛滥水位上涨,冲刷岸沿搅起河床的红土,水量比平时激增了一倍,导致眼前这一景致,有点像黄河壶口,但却巨大深邃博彩得多。让我们有幸一睹瀑布最满溢丰腴的腰身。

面对这世界新七大自然景观之一,如织的观光客按捺不住心头的愉悦,兴奋地尖叫着、拍摄着;浓浓的水汽随风不时地刮扑来,打湿了衣衫与镜头,却都挡不住人们驿动尽赏的激情热度。实在是太近距离了,亟难将全景悉数收入相机中,再广角的镜头也不行,只好节段性的拍照,以点带面,总是反映不出来实际的场景效果,未免遗憾。我只有狠狠地环顾紧盯着,努力将它印在眼底、刻录在脑际,咀嚼品味。

然而翌日再去巴西一侧的国家公园内观瀑时,我们就不太幸运了,遭遇到连绵淫雨,能见度较差,叫苦中只好作乐想:雨中赏瀑也算另类体验,别有风味。而这条线路走的全是山崖边上的曲径,高低崎岖不一,湿滑泥泞,又时有树林遮蔽视线,每遇豁口或观景台时,方能一睹瀑貌,但都人满为患,难以挤进插足,可见雨淋并未浇败人的游兴,赶上这坏天晦气的不止俺们。

这条约长两公里的山路,供游客尽睹了大瀑布的风采,3/4处于阿根廷那侧的银河,从岩石缝、树林间、豁崖青苔上,漫漫狂泻垂落,形成了一帧帧绿树白练绘成的连环画。果然在巴西这边浏览周全广泛,沿途峰回路转,所见的众瀑影也缤纷争艳,各具特色。惟因系隔着河作壁上观,稍嫌“遥看”,整体感虽强,但弱化了水雾铺张彩虹之机,即便是在晴天。

我们边看边比较着加国的大瀑,感觉上昨在“魔鬼咽喉”觑的近乎于马蹄形瀑,今瞧的类同无数“美国瀑布”和“新娘面纱”或散或合体,阵仗相当庞杂;且又参差进深,多呈双层叠宕地翻滚摔下。相形之下尼亚加拉瀑就显得寡薄垂挂,较为单调,欠缺境深与景深,是为不同。现在涟涟阴雨让瀑色愈发浑厚污浊,急急坠落汇成崖下深渊的漩涡激流,疾疾济济夺道而奔,惶惶弯注消失在青林野原中。一路上涛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宛如一曲大自然奏鸣的交响乐,震撼人心。

行至步道的尽头,有座三层高的阁榭,走上去可在不同阶层凭栏于一条大瀑的尽根侧旁,如幔洪水倾泄于身后,探手可摸,惊心动魄、气势磅礴的不得了,应了当地土著语言“伊瓜苏”的原意—大水。而对咱华人而言,则辄联想起诗仙的名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势显然最为适合。游客们依次争抢着在此留影纪念,将自己几乎零距离地融入这流动的立水背景当中。

走下亭台,可步入在较浅显的水面上搭建的九曲栈桥,人得以于河道当央回望四顾峡谷中的一干水幕,视角独具,胜景壮丽非凡。巨细不一的瀑布连成一片环绕着,水流量极充沛,雷霆万钧之势,无以比拟。平素在别地能得见个百分之一,便惊喜大呼点赞,眼下则多的教人目不暇接,不知咋看是好,千姿百态,气势如虹,审美不过来,不由你不叹为观止,确属瀑布之最、世界自然遗产无疑。

在瀑旁的餐厅吃过午饭后,我们又乘公园专属车驶向瀑布的下游,在一处较为平缓的河岸边弃车、登上了大橡皮艇。大家排排坐,将雨衣严严实实地裹住躯体,再捆绑上救生衣,坐船去品尝置身瀑下仰瞻水濂的滋味。此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冲锋舟乘风破浪,在并不深的河水中高速疾行,跳跃式地逆流而上。只见两岸峡壁高矗,悬挂着道道匹练,飞掠仰视之,自是一番极不同的视野体验,这跟以前在尼亚加拉乘坐雾中少女号游轮水上观瀑的那种慢悠平稳,相去甚远兮,颇感到轻巧刺激,又不失惊恐冒险。

到了一爿大疋练跟前,扁舟数次回转,调头朝前发起冲刺,直至飞流底下,让水花玉珠纷纷浇淋到乘客身首,宛若洗个天然的大淋浴,惹得一片惊诧的尖叫。我的眼镜早已被打湿了,模糊看不清物,此时只有低头避水直刺、闭目享受这难得的“灌”罪,也算是人生少有的经历,且是在世界首瀑之下。倏地又觉得或许有那么点苏轼的诗句“岩头匹练兼天净,泉底真珠濺客忙”意境,然而却全无优雅浪漫之味,而是狂暴骤烈的惊心动魄之形。

此刻纵使舟中的人们穿得再厚,包得再严,也挡不住顺流的浇灌,雨水、瀑水、泪水,水水浸面润体;雷声、瀑声、欢声,声声震耳欲聋,大家都沉溺融和在这天人合一的境界中了。至此,本次的览瀑之行达到了顶峰,我们从水陆空3D全方位品呷了它的全景原汁味,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念及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的慨喟,“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俺且套用之:看伊瓜苏天下无瀑,观止矣。故而自此亦难看瀑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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