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春节备感“他乡遇故知”
2019-01-29 15:11:19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26年前的春节刚过,我离家出洋赴德,前往科隆大学医院工作,当时,迅速过语言关是安身立命异域所刻不容缓的。然在苦修外语的同时,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深深怀念眷恋着母语,但却没有说听看的机会。

那时留德华人甚稀,街上殊少遭遇黄面孔,偶邂逅个中餐馆,招牌上有几个方块字备觉亲切,驻足端详、心生暖意。走入跟伙计搭讪寒暄,初来乍到的了解点风土人情,至少得以捋直了舌头一吐久违了的普通话。国语汉文就是那岁月俺在他乡所遇的故知。

每逢过春节之际,这种汉语乡恋便益加明显起来。蕃夷之地无半点华夏元素,侨居者佳节倍思亲,当然也包括渴睹央视的那台春节晚会,在国内此乃一道必不可少的精神年夜饭。那时也没有网络和手机等,长途电话费用高得吓人,越洋打电话给高堂拜年辄心惊肉跳那昂贵的开支,一分钟四五马克,50元面值的卡一会儿便吃进去了,并没觉得说了多少心里话。

所以与老家的联络方式主要靠写信鸿雁传札,邮递单程需时约十天,绝对地“万金家书”。游子也就是于修缮家书、写日记之时才拾用起母语来,遁入自个原本的精神天地。浓浓的骨肉情、烈烈的桑梓愫,化作象形文字跃然纸笺,无尽的思念之心随之寄返祖国故里。偶能从波恩的中国大使馆借来些国产电影带盘观赏,就觉得逆天了,无比的享受与满足。 

三年后我转去英国卡迪夫工作,依然是远离故园和炎黄文明,所罹的“精神食粮匮乏症”仍未得愈。每每渴望着中华文化滋养,几番梦归乡里皆是坐在电视机前贪婪观看,陶醉在古今经典力作中。人类的确不是只要能温饱就行的动物,而还需要心灵喂养填充的。

偶从洋同事那儿获悉,市图书馆内有个东亚部,藏有不少华文书刊等。我大喜过望,回家告诉妻子,捱到周末便兴冲冲打听着找寻而去。果然不错,馆楼大厅的一角出现了振奋我心的汉字世界,排排书架上摆着各种中文资料,太熟悉、叫俺眼红了,我们疾扑过去如饥似渴地翻阅浏览起来。哇,从《古文观止》、四大名著,到当代各类书籍,一应俱全;且有在国内见不到的港台出版物,甚至是列为“禁品”的。

陡然面对着这么丰盛的中文“大餐”,一时间我们不知如何是好。真真地感受到“他乡遇故知”,格外兴奋激动,甚至“眼晕”。那一天我们滞呆流连在那儿直到闭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此后,闲来跑(泡)图书馆便成了我留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速办了图书证迫不及待借回诸多的读物,狠浇乡愁大解眼馋。上下班路上乘坐公交车是俺阅读的好时机,本职工作用洋文一天下来整得我头昏脑胀,一俟换上中文书刊,看时却是不小的放松。出国数载一直伴随的“中文荒”这下子算解决了。我们自然也带女儿去阅览,并借来古诗词和成语故事类的儿童画书,教她学习母语了解祖国历史文化。

威尔士的华侨弗多,但在图书馆的这一隅却准能会见到同胞。大家来两岸三地及东南亚,用国语交流攀谈,虽南腔北调,却人情味儿满满,不失“老乡见老乡”的亲切。其时于俺的感觉里,在欧洲只要是见了国人,就都算是“遇故知”了。

再后来我们又到了美利坚,我供职新泽西医科大学,又借着参加了教会,进入了新的华人圈子。北美是移民之邦,过埠华人比欧洲多许多,营造了蛮气势的东土氛围,我得以见天阅览《世界日报》《人民日报》等,并随时可在专营店租到国语的各种剧集带子,业余尽情文娱消遣。印象最深的其时风靡的《宰相刘罗锅》,众人连续追踪看的不亦乐乎。这是好莱坞大片带不来的惬意消受,谁叫自己脉管里流淌的是中华血呢。

大纽约地区林立的杂货店、中餐馆,又供应着故土各地的食料物什、风味餐饮,同时安抚照顾着游子家常生活中国胃,均让生出单调的西馔洋肴所弗能予以的饱腹感。“他乡遇故知”的涵义缘此变得更加广泛。

纽瓦克的市立图书馆也辟有中文部,同样俱备不少汉文书籍、影音资料等,供我们异乡继续遇故知。又时常去曼哈顿逛游,在唐人街下饭馆,在世界书局买象棋、毛笔等,增添了传统的爱好与乐趣。北美打往大陆的长话费比欧洲便宜得很,以角毛钱论计,使得游子与爹娘联络电话不再是奢侈之事,除照旧写信外,平素里常拨打电话,而非仅在大年初一问安。

千禧年前我们又移民来加,定居多伦多发觉这儿的乡土味更浓,过之纽约而无不及。充斥着更众的华侨,更密的华铺,更多处的新老唐人街,到处可闻国语声。过春节的时候年味亦足,大型连锁店广做华客的生意,各级政要也上电视向华裔贺节、恭喜发财。这均系中国的国门大开,越来越多龙的传人走向世界,令北美的中国风愈吹愈烈,他乡快变成故城,故知随处可见,不再那般稀罕了。

更感慨E时代的一日千里,不知不觉中电讯科技普及惠民,发达的网络让长话费降低到分钱计付,微信、WhatsApp等的语音功能,供人免费打国际电话,加上日益低廉的机票、频繁的航班,令赤子还乡省亲的漫途便捷得多;欧美开放陆客旅游签证,国内人出境探访容易许多,故而今人之骨肉暂别,较昔时少了天各一方的距离感。

电脑电视更是拉近了东与西的距离,叫彼岸的一切近在眼前,点划按摁即可得,相形1/4个世纪前的封闭状态,不啻天壤之别,恍若隔世。再过农历新年,大多地区红火得很,想吃啥有啥,家筵或酒席上五光十色俱全;想看么有么,舞台或荧屏里千文百艺任睇;想听甚有甚,走路或开车中还有多个中文电台频道。春晚更有同步转播了,毫不耽误饕餮这盘文艺大餐。

没有人走笔写信了,改点击键盘发短信电邮,秒送瞬达,立时回应,跟谋面无异。纵使烽火连三月,也不家书抵万金,无远弗届的互联网将人际紧系、把文化绑传,不管游到何方,真是换了人间。而这些都遽生在廿年间,沧桑质变恰叫我们这一代赶上了,今天的洋域几媲故里,移民可浸淫于原有文化港湾中,恣意畅游,少了诸多文渴乡愁。

这还要归功于新华腾飞,崛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晚近归国探亲所见,感觉海外倒是落伍了,异样感倒置过来。自己有幸经验了这不凡历程,见证了千载不遇划时代衍变;有幸在异国毋庸弃用母语,依然得享国文及习俗,汉语未退反进。有小例为证:近传回国去的报载拙文,令同学会上有人诧异:出洋恁久了,中文居然未褪、还不孬。他们哪里晓得,这些年来我始终着文当地华媒,老底在在,尚有提高;也拜赐海外中媒的兴盛,教侨人借着报章知心、交心、表心,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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