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多伦多接触到的香港移民
2019-09-24 15:28:35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素净)在广州上大学的时候,周末喜欢逛街。学生穷,兜里没几个钱,买东西要砍价。本地人欺生,不懂说广东话肯定捞不到着数(好处)。两年下来,我练就了一口半咸淡的广东话,也就是粤语。

毕业十年,说广东话的机会逐渐减少,舌头也不再灵光,以为往后不会再用到这门语言。没想到移民加拿大后,翻开中文报纸找工作,“能操流利粤语/国语/英语者优先”的字眼纷纷映入眼帘。我到一间家庭医生诊所应聘,果然顺利入职,这才意识到人生际遇的奇妙之处。

医生和太太都是香港移民。医生还可以说国语,只不过,他说国语就像我说粤语一样,离流利程度还差一段距离。入职的时候我刚到多伦多三个月,除了在东区唐人街的ESL中心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私人护理课程外,别无所知。医生和太太不厌其烦,不但亲自教授我加拿大医疗行业的常规知识、加拿大式的待人接物、工作技巧,还和我讲解了一些港式文化和风俗习惯。

在医生的病人中,来自香港的移民占了大多数。香港人的名字拼音使用的是粤语的发音法,并不是标准的汉语拼音。为了便于记忆,医生太太把香港人常用的姓氏拼音一一写下,一边是拼音一边是繁体中文。小黄条子贴在柜台的下方,我稍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渐渐地,我的粤语开始有了长进,叫起病人的名字来,一副自信的模样。

医生也有讲国语的病人。医生的国语讲得不是很好,办公桌上放了本汉语字典,午饭休息的时候他有时会捧着那本字典过来问我一些字的读音。哪个字该卷舌,哪里该用升降调都要问清楚,有的地方还用笔记下。医生在香港出生长大,后到英国读医,再回港行医,最后才移民加拿大。办公室里挂满了证书。这样高学历的人却不耻下问,认真学习的态度真叫我难忘。

我说粤语带口音。有些病人好奇,问我哪里人。待我自报家门后,有人说了句:哦,你是外省人。一个“外省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心里难免就产生了距离。除了“外省人”,香港人还把大陆人称作“阿灿,表叔,北菇”的说法也是那时候听到的。

我的牙医周医生和太太也是来自香港。认识他们的时候我还算是新移民,收入有限,看牙医的费用政府又不包,牙齿有问题也是挨到非看不可的程度才去找医生。我第一次见的是一位山东籍的牙医,态度还不错,就是要价高得吓人。我找了周医生。周医生采用了不同的治疗方法,让我少付了十倍的价钱,却达到了同样的效果。我感激不尽,跟他们的关系不断融洽起来,一家人就都来光顾了。

有一天,我在外间等待就诊的时候,读了一篇有关牙齿常见疾病的英文文章。我觉得文章说的很有道理,就拿来给周太看,建议她把文章剪下来贴到墙上给其他的病人借鉴。周太先不作声,只是一脸惊讶,几秒钟后她对我说:“哦哦,原来你懂看英文呀。”我也一愣,回过神,失笑起来。我告诉周太:现在在中国大陆,城镇里的学校从小学就已经开始教授英语,一直到大学。中国的许多年轻人说英语可能还需要多练习,但是一般的英语阅读还是可以的。周太这才恍然大悟。

好巧,我现在的邻居夫妇也是香港移民。我们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隔壁住了七年,对小区周围环境的情况极为了解。夫妇俩为人热情,对我们的请教,他们绝不谦虚,常常做到有问必答,每答必细。不但直接把我们的问题给答复了,同时还间接连带出其它相关或者不相关的见识,让我们脑洞打开,少走了不少弯路,生活大为便利。

男主人是个极好的持家人,工作之余,买菜做饭剪草铲雪修车铺台阶样样都来。我家先生早出晚归,家里剪草铲雪的粗活原本是儿子的家务活。自从孩子到外地上大学后,隔壁的男主人就主动成了我们家的“门口承包商”。一不留神,草地平了;一不留神,车道上的积雪又给清理了。儿子回来过圣诞,特地上门向他道谢。他幽默,笑着说:“不客气啦,我等一下给你发张收费单就是了,哈哈。”

我们两家还互相帮忙。每逢他们一家出游,我女儿就成了他们家宠物鼠的临时养护人。车道和门口边上的报纸广告也需要及时收拾。邻里互相守望,时时让人安心。我们也有出游的时候,当然也跟他们打招呼,说了几时走几时回来。

有一年冬天,我们去了古巴。回来的当晚下大雪,听说多伦多已有一个星期的极寒天气。我们在机场哆哆嗦嗦取了车,一路嘀咕着,这样厚的雪,估计车道都开不上去了。回到家门口,已是夜里的十一点半。车灯照在车道上,只见两边的积雪已堆成人的高度,而车道上却只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飘雪。一看就知道是邻居刚刚铲过雪的劳动成果。

我们四个人坐在车里,望着邻居屋里仍亮着的灯,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平心而论,邻居这种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爱心和举动,我自己都学不到一半。

时过境迁,女儿所上的小学里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不断增多。每逢中国农历新年,学校和中国家长皆会组织一些庆祝活动。今年有一节目,由低班的华裔学生上台表演合唱。组织者是几位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妈妈们,教孩子们唱的是国语版的新年歌曲。台上正是热闹之际,一位站在我身边的港籍老师俯嘴过来,对我说,现在到哪都是讲国语的了,广东话都听不到了。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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