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孝亲话“轮回”
2020-10-05 13:02:2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曹庆五)现代人的一生,大多离不开各种轮子,小到婴儿车、单骑、轿车、巴士;大到火车、高铁,以及末了多落坐的轮椅,都不啻人生连续剧不同季集演绎中的道具,无论剧情精彩还是平庸。

小儿尚在娘胎之际,我就为他备好了童车:铝合金骨架,顶带遮阳篷,柔软精致婴床悬吊其中,既轻便又结实,且收放自如。他入坐就驾了不久便跟其他稚子一样,室内环境渐无法满足好奇心,亟需更广阔的天地。一俟置身外面的“花花世界”,立马变得听话安静下来,被所有的寻常事物吸引:汽车、花草、海浪、小动物,甚至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广告牌等,俱成其感官发育的养料。

幼儿坐上童车,大大扩展了视野,是为其一切初级感知的某种延伸。故只要条件允许,我与他妈总喜欢推着他走四方;也幸亏了这辆“座驾”,儿子打小长得硕大,抱之相当吃力,童车的省劲功效遂充分得以体现。

念初中时,小儿的个头猛地窜到了一米九,而他奶奶却因腿疾手术而不得不入座轮椅,之后三年中老人家出门辄以此代步。虽然这椅车也成了车主的腿,但此腿却令她的世界变得很小,尤其对云游过五洲四海、酷爱旅行者来说,受制于斯无疑是件极为痛苦之事。

懂事的儿子一有空就推着祖母外出放风。为普通人设计的轮椅相对于巨人般的身高,委实嫌矮了,至今我仍记得他佝偻着身子努力推车的艰难姿态,极认真却很别扭。当然了,更多的时候还是由我们姐弟轮流推着萱堂外出,不管怎样,慈亲也算有福气,晚年享受到了幺孙的一片孝心。

一日我照例推着老母到海边晒太阳,一位年轻的妈妈缓推着婴儿车打我们身旁经过,脸上洋溢着温柔母性的光辉。也许这触动了娘亲的记忆神经,跟我讲起了她当年的一段推车经历: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妈推着家里的老式童车从幼儿园接我两个哥哥回家。小车是用藤条编制成的,可载俩孩子相向而坐,中有凸起的小桌间隔。妈将事先带去的雨布蒙搭在童车顶子上,自个穿着雨衣,两手紧握把手,从信号山上的齐东路巅到山麓的龙山路根,一路飞奔而下,全程都是陡弯的下坡。两个小哥哥坐在车里兴奋异常,扯开雨布,享受着少有的“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手舞足蹈,快活得哇哇乱叫。

翌日,一位目睹过的邻居大婶好心地对我妈说:“可不得了啊,王大姑娘(有街坊这样称呼当年的我母),孩子那么小,路这么滑,万一摔着了可不是小事啊”。母亲有些后怕、却又不失怀念其时的逞强:那会儿年青,不知道轻重,那辆破车跑散了架都可能。

我仍记得五十多年前的那架童车,以今日之眼光看,它既原始又笨重,可在当时则属珍稀之物。恩亲这一番不经意的忆旧片段,使我蓦地省悟到:原来我、还有我的哥哥姐姐也是坐过童车的!当初都是被爷娘一个个地拉把、推大的,只是当时我们年纪忒幼,没有深刻记忆而已。眼下俯视着家慈的银发迎风微动着,在阳光的无情照射下显得特别刺眼,已来日无多、病痛缠身的她,令我心里又涌上一阵酸楚难过。

先母如今归天已六载余,可我每遇坐轮椅的耆年便禁不住揣测:老人有多大岁数了?再端详推者长得像不像坐者,是儿子还是女婿、闺女抑或媳妇?也许是保姆?如此不由地胡猜着,自个早已无高堂可推陪了。

我再次感触:今人一辈子难离开形形色色之轮,它伴你在人生戏台上驿动翩舞,是不可或缺的表演配器,不管编剧的内容如何。

我也联想起世间的一些宗教之轮回之论,以禅说较盛,深信者众,但真谛实况究竟咋地,却不得而知。然世人有目共睹的“轮回”却是:儿时爹娘推着我们,成家添丁后我们推着孩子;待爸妈垂老孱衰,我们又返推着双亲;及至自己耄耋垂暮,又被子女推行。纵使你曾坐、驾过豪车无数,最终的结局可能大都回归轮椅。另类“轮”转也。

我认为,相形舶来的佛教轮回艰涩学说,人人去磕长头,倾毕生之力五体投地、吃斋念经,本土古贤的仁、爱、忠、孝和“慎终追远”等宗义,似更简明易行、有人情味接地气,令众生感觉更靠谱些。吾国吾民素有祭祀先祖之习,即不忘老辈的恩德,借之泽及后代。

终有一天吾等亦会成为“先祖”,我们拿甚去庇佑一己后代?我想最好是趁着有生之年多做些有益于后昆和社会的善事义举,给子孙们树立效尤的标杆,或能将这种传统美德一代代周而复始地承传下去。如此这般看得见的满满稳稳的幸福“轮回”,岂不是更加具有实际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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