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里忆娘亲
2021-05-03 20:53:08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先母是独生女,姥爷姥姥闯关东时老来得嗣。9.18事变后他们归故里,在青岛开了个小门头店,上居下铺,烧茶炉开水兼零售糖果烟茶类杂货,淡泊过活。解放后被划“小业主”成文革中配上“反动学术权威”的父系出身“地主兼资本家”,殃及祖孙三代不轻,此乃后话。

母亲自幼就读教会学校文德女中,后考入齐鲁大学药学系,1952年毕业到山东大学附院工作直至退休。事业家庭两兼顾的她,一生中对孩儿们言传身教影响巨大,终身受益难忘。已丧考妣的我们今度母亲节,惟余珍稀往事涌心头,仅择其中的几件道来,寄托哀思深情,聊慰恩亲在天之灵。

初涉社会始尝人生艰辛。我念初中前后,“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但俺还是遵爹妈嘱咐好生学习,成绩优良;又是校运会三铁冠军,课余办黑板报也有声色,期末时被投票选为“三好学生”。

可上报后因家庭出身旋被涮下。母亲得知后,立刻领着我去找班主任,解释家境实情系蒙冤,“至少别因祖辈的身份遗留问题影响孩子前途”。老师苦涩地颔首完全理解,但系造反派头头认定,自己仅能深表同情,并一再肯定俺在校的表现。

走后娘对我说:孩子,你没有错,咱家也都是好人;当今社会不公,但不会老这样,日后还或遇到更糟糕的事,要自强自立;不管咋样,妈为你骄傲!

打那起我陡然成熟了许多,渐惯了种种不平对待,但未自暴自弃。十几年后,当家庭出身的紧箍儿脱落,平反还了俺家清白,我姐弟们否极泰来,在各自领域凭本事不断理得了众多荣誉称号,市省国及世界级的,足足慰藉了高堂。

憧憬至远织梦终竟成真。我生长在岛城经年,头回离家是14岁时,参加市中学生战备军训,行走在胶东半岛野营拉练一个月。尽管途经之地皆是穷乡僻壤,却催生了看看外面世情的念想。归来后这欲望不断升级,竟然大到憧憬去甲天下的山水之地观光,因为有个远房舅舅在桂林。

我查着地图路线,杜撰出一长篇探亲游记,臆想旅途中顺道造访各名邑的文字,像是真临其境。爸妈看了很是触动,商议后决定成全长子的心愿。70年代初不兴旅游,连他们自己都还没去过那儿,却斥巨资叫小毛头前往,恩典之大令我恩感至极。就这样,16岁的俺独行了这趟复杂的长旅,广开了视角眼界,锻炼了独闯精神。

廿年后我又跨出国门,拖家带口地另闯洋天下,克服重重困难、辗转游学于德英美加等列邦,边工作边游历,热眼向洋看世界,最终落脚多伦多定居。正是少年时的那段难忘经历,打下其后走海角天涯的基础,每每感谢双亲当初对自己的独钟造就不尽。

坚韧不屈刚毅顽强维生。长期艰难岁月的生活磨砺,使母亲未及不惑之年就已头发全白;又得了顽固的高血压症,药物不易控制。虽然后来提前退休,在家却继续操持。我姐每打电话回去,若无接听,就不往好处想,时疾奔回家察看,却见老人正在忙乎家务呢,遂舒了口气,虚惊一场。老太太不好意思地不在乎:放心吧,你妈没事,上帝还没接我走呢。

晚年母亲患了牙龈淋巴癌、胫旁肉瘤,恶性度均高,历经手术、化疗、放疗等折腾,遭罪并未能控制,但她却乐观带病生存、与癌共舞。2002年来加国探亲我们时,见口颊瘪陷的她每餐用自备的小刀剪,将已做的够细软的饭食再切铰得更碎,克服上颚骨切除后带来的咀嚼不便。我既心酸又敬佩。

在生命末期的两年多,她因肾衰而做腹透治疗,日复一日地经皮插管往肚里灌、抽大量透析液,不胜其烦,旁观着都觉心痛可怜,但母亲顽强地与痼疾博弈,说“就为了这些孝顺的好孩子,我也得多活几年”。一直到其在世的日子满足,85岁的她才安息主怀。

这些对我们所面临的各样人生难处,在信念与态度上的鞭策极大,即使身心再累苦也不轻易放弃,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老母的生前的榜样力量,激励着孩子们迎难而上、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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