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官司,我与对方律师杠上了
2021-05-26 11:27:4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马强)大约十年前发生了一起车祸。我是主路,直行,对方是小路,有停牌。车祸本身很简单,警察和法官都判定对方全责。

然后就是打官司,我是被告,期间上了三次庭。每次觉得要结束的时候都会收到下次上庭通知或者对方递来的律师函,就这样断断续续官司打了七八年。

和我一起成为被告的还有警察局和多伦多市政府。保险公司也认定对方全责,所以我的官司由保险公司替打,保险公司的律师也是我的律师。

最后一次上庭在市中心,一个小房间内,关门会议。除了我,还有两个律师,翻译,和法官,大家坐在一起,主要是我接受对方律师的质询。

入场前,我的律师交代,不要多说话,一切看她示意。这个咱明白,言多必失嚒,再说电视里多着呢,只要对方律师不怀好意,我方律师一句”我反对”立马搞定。

对方司机是印度人。这个律师也是个印度白人,小伙子络腮胡,大眼睛,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话不多说,上来就问。

开车前你是否喝酒了?没有。是否嗑药了?没有。心里虽然不爽,还是有问必答。开车前是否有任何不法行为?对方律师继续问。

看这架势我要是不承认点啥是不会罢休的。我看了眼我的律师,那大姐面无表情。我心里有些不快,不是摔杯为号吗,这么就把我暴露了?大声地说出那句我反对啊。

既然猪队友,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临来之前,家里领导就交待了,一个小车祸官司搞成这样,摆明了想讹人。到时候不用客气,拿出平时和我抬杠的一半劲头,肯定把他杠翻。

领导亲自指导,抬杠讲究稳准狠。稳就是不能急,嗓门大的不一定有理。准就是要仔细聆听,抓住对方话把。狠就是回怼要简洁不能啰嗦。难怪平时总是被领导怼得一愣一愣的,原来确实是技不如人。

一想咱背后有人撑腰,腰杆立马直挺挺。打定主意,不想再忍了。

“你是律师,不是作家。问询需要证据,不能靠猜测和想像。我相信你已经看过了当时的医院记录,此类问题我已没有回答的必要。”我回答时尽量不给对方抓住漏洞的机会。

没想到又遇到一个猪队友。翻译不知出于何故,只是回了一句”No”,便没有了下文。我一看这也不能白忙活啊,于是赶紧自己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接下来的对话就再也没翻译啥事儿了。

对方律师听完后,有些错愕,大概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把头转向法官,法官表情严肃,但眼神流露的却明显是赞许。他一看没辙,只好继续质询。

“你在车祸前和车祸后身体健康是否有区别?”这个问题乍一听,可能会有些不明就里。

对方司机出车祸之后,就一直称病在家,然后就是请律师把所有人都推上被告席,他估计心里算计着这么多官司,只要赢一个就赚大发了。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相关各方都被折腾的够呛。

之前上庭时警察就质疑过,说我的车是全损,我的身体始终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车是报修,身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主要是关节组织或者精神之类的疾病本来就很难确认,全靠他一面之词。

对方律师和我纠缠这个,主要是想试探我是否身体真的无恙,也许隐瞒了什么。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想办法激怒我,然后抓住我话里的漏洞,一旦确定我在任何地方有撒谎的迹象,那我的证词就无效了。他们怀疑我酒驾毒驾也许就成立了。

为了不让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就准备直接开杠了。我说我的身体是否有问题,我会向我的律师或者医生报告。我无需隐瞒什么,更不可能为了得到什么而夸大病情。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当事人的身体,而不是我的。

小伙子听完没说话,低头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材料,估计是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然后继续发问。

路边的树对你开车是否有影响?没有。那你认为对我的当事人是否有影响?我想也没想,直接就是一句没有。

“你不是我的当事人,你怎么知道对他没有影响?”我勒个去,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着这哥们脸上那不易察觉的微笑,真想起身抽他个嘴巴子。这哪是律师,这明明就是个无赖。想想领导的嘱托,不能冲动。小样,你还真以为把我绕进去了,美的你吧。

我虽然不是你的当事人,但我知道首先,多伦多几乎所有的路边都会有树。第二,我们撞车的那条路每天至少有几百几千辆车经过,正常的司机都不会对路边的树木有抱怨。这个是常识,除非你的当事人不正常,不正常的人似乎是不应该开车的。

这哥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眼睛里开始露出明显的恶意。他又向法官求助,法官还是无动于衷。他只好继续发问,但看得出来有些沉不住气了。

当时事发前你是否看到我的当事人的车辆?是。他当时在哪里?在停牌那里。当时你俩之间的距离是多少?七八十米吧。

“到底是七十米还是八十米?这个很关键。”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吓我一跳。这是刁难,也是圈套。我如果随便应答一个数字,就上当了,不可能会有人以肉眼测算出精确距离,除非有特异功能,否则就是撒谎。不过,这种小儿科式的抬杠,对我可不起作用。

那能否请你告诉我,我俩之间的距离是多少?一米,一米半,还是两米?车和车之间是移动的,我们之间是固定的,应该更容易回答。如果你能回答我,我就可以回答你。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些小把戏被我轻易化解,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把身子放松,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我的询问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我的律师一直把我送到电梯那里,期间不停地给我点赞。估计她也很担心我当时一不小心会捅出什么漏子来。好在结局完美。

这样又过了两三年的光景。有一天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电话里那兄弟向我祝贺,说我的案子终于结了。听着电话那头的兴奋劲儿,看来这场官司真是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岂止是保险公司,还有市政府和警察局,作为应诉方,谁知道动用了多少社会资源。

那次开庭,在我之后,由我的律师询问对方司机。记得那天出了会议室,看见对方司机泰然自若地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等待问话,心里一阵愤怒,真想上去臭骂一顿这个无耻之徒。

东野圭吾在《白夜行》里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人心复杂,人心难测。但再阴暗的人心也不能挑战法律的约束,社会正义可能会迟来,终究还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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