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故乡 怀念逝去的美好年华
2011-09-27 21:27:25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郁千皓)故乡,一个多么温暖而又疼痛的词语。

前一段时间,几个年届50岁、来加拿大已20多年的老移民告诉我,他们希望有一天,在自己手脚还利索前,返回中国的老家定居。对此我甚为不解,他们经过长年的打拼,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有了房子和良好的经济基础,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呢?他们说,多伦多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这里没有熟悉的乡音,没有故乡的味道,没有童年的回忆。

或许这就是落叶归根?或许他们当初移民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当经历风雨、洗尽铅华后,终究要落叶归根,可能故乡是每个人生命的起点,她来源于血缘的记忆,是一种无法遗忘的习惯。

一个人跟故乡的感情,不是来自“故乡”这个抽象的词汇,而是来自于具体的人、风景、食物的味道,以及往事的回忆。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个城市的思念,可能是在那里有自己的初恋情人和往日情怀;可能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既快乐又忧郁的青葱年少时光。每个人对他的故乡的感受也是不同的,既具体又复杂,或淡淡或浓烈。

我对故乡的感情总是复杂难言。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台湾导演侯孝贤那部极具自传意味的电影《童年往事》–微风中摇曳的大树,聒噪的蝉鸣,树叶间投下的斑驳光影,赤条条在河里游戏的孩子,晃动着蒲扇在树下说古的老人。虽然出生的年代不同,成长的背景也迥异,但随着镜头的摇动,仿佛开启了一扇窗,可以安静的慢慢陷入回忆,想起自己曾经的岁月。

《童年往事》电影的英文翻译叫做“The Time to Live and The Time to Die”,这句话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同的理解,而我却觉得它是“我曾经成长的,和将来要死在的地方”,那里,就是我的故乡。

郁郁葱葱的远山,明晃晃的阳光和树阴里的蝉鸣;潮湿的海岸,屋檐下的暴雨和凉席上的午睡;清清浅浅的小溪,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和伸向远方的铁轨……侯孝贤是幸福的,至少作为导演,他可以清晰着缅怀消逝的时光,深刻着记录一代人成长的快乐和忧愁。作为80一代,即使我现在有能力去拍摄一部电影,可青山不再葱翠,变成了充满“欧陆风格”的高尚住宅区;小溪不再清澈,流淌着充满恶臭的污水。我们的城市不再是故乡,而是到处飘荡着时尚味道的“大都市”。我们的回忆随着推土机轰隆隆的叫声,被震的粉碎,无处安放。

前两年回国探亲,像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旅游: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矗立在眼前;无数的时尚小区如雨后春笋茂盛而出;二环三环相继建成,让城市圈大了许多。当时已有5年没回家的我就仿佛闯入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虽不至于迷路,但很多地方已无法轻易找到。

老同学小古请我去市中心吃饭。吃完饭后,我想去附近的母校四中看看,小古却笑了,他说由于交通过于拥挤,四中早在几年前就搬到开发区了,新校区占地155亩,并给学生提供寄宿服务。我仍想去旧地故游,希望可以找回一些遗忘的回忆,小古就陪我一起穿过几条街,走到了四中的旧址。这里已经没有了红砖围墙,没有了随风飘扬的国旗,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当我站在四中的旧址时,这里已人无影楼无踪,这个我曾经学习和生活过六年,记录着我13岁到19岁成长时光的母校已经被移走,她仿佛把我人生的一部分也抽离,让我失去了记忆也无法回溯。

这里已经变成了建筑工地,我站在那里凝住思忆久久没有移步。这里拥有太多的往事:记得初中时我们班做报纸,我是副主编,那时的内容现在早已忘记,只记得大家都很认真;那时我每天负责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写“距离香港回归还有多少天。”而如今香港已经回归快11年了;高一的某天晚自习停电,全班秉烛等电来。由于喝了点酒,于是我乘着酒劲在讲台上给大家唱歌,虽然已经是10年前的往事,可却历历在目;高中时我们一大群男生下晚自习总一起骑车回家,大家在马路上并成一排,大声唱着《灰姑娘》和《夜色》,仿佛世界就只属于我们……往事以逝,如今大家都散落在天涯,每个人有着不同的故事和主题曲,不知何日能够再相逢。

小古开车送我回家,当车经过那条街时,我才发现那是她的家。一时间世界静了下来,只有心跳和引擎的声音。然后小古说:“啊!是某的家!”我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是啊”。那条街是我曾走过百遍的那条街,那时每天下学都要送她回家,最后分别在街口。如今风景依旧,伊人不知何处。10年过去了,仿佛只是一首歌的时间。

中国经济发展太快,每个城市每天、甚至每小时都在发生变化,城市的道路越来越宽,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人们的脚步越来越快,世间也越来越冷漠。这个世界越是五彩缤纷,就越让我怀念纯真的黑白色时代,那些吃着5分钱小豆冰棍、看着《聪明的一休》发誓长大后要像他一般聪明、下雪后一群朋友互打雪仗永远不觉得累的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80年代,我出生和成长在胡同里,它不像北京的四合院,而是很大的院子,不规律的住着七、八户人家。那个时代很少见高楼大厦,而中国经济也处于改革开放的初级阶段。邻里之间像亲人一般,哪家家长如果有事,就把孩子托在邻居家吃饭,而我们一群岁数差不多的小孩,总是在周六晚上聚集在某家一起看《唐老鸭和米老鼠》,或者在饭后一起玩捉迷藏。那个时代物质条件有限,亦没有太多的文化娱乐设施,但是简简单单的,确是最快乐的时光。

90年代初期,由于经济的蓬勃发展,老胡同也要被拆而盖楼了,我们也都逐一搬迁而走,住上楼房。那个时代有些空荡荡,父母终日忙碌,身为独身子女的我们放学后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家,还好有小霸王游戏机、小人书等相伴。90年代后期,家里已经有了两套房子,越来越多的人家把房子装修得跟旧上海的女人一般精细,但阳台却包着坚硬无比的防盗网,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隔远,邻里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人和人之间越来越冷漠。

对于故乡,既希望她可以高速发展、具有竞争力,又希望她可以保留文化遗址和我们的回忆。正如我充满矛盾的心情一样,中国的城市建设也正在反思:“过分追求国际化,让很多历史文化名城失去记忆,淹没中国城市特色。”这几年中国很多城市在举行“寻找城市的记忆”活动。一个城市当然需要记忆,正如一个人失去了记忆无法思考,也不能提高。城市记忆有助传承文化,为新的思考提供参考背景,明了文化的优势和缺失,最终建立具人文气息、文化品位、具有归属感的城市。虽然政府城市发展规划思路的改变来的晚了点,让很多古城、古迹的踪影及其记忆被耸立起的新建筑淡化或淡忘,但只要有血有肉,终会有生命。

我,怀念故乡,也怀念逝去的美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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