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Murthy教授
2015-03-05 06:31:32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慧玉)我想写这篇纪念Murthy教授的文章已有好几年了。六年前,我回魁北克参加纪念他的仪式,仿佛就在昨天。

让时光倒流,回到香港回归的一九九七年。Ven Murthy教授是我来加拿大的第一个老板,换言之,他是加拿大第一个接纳我的人。人生里有很多事忘到脑后了,但对每一个第一次出国的人来说,那个到飞机场接你的人,是无论如何忘不掉的。Murthy教授和黄老师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三日那天,到机场接我。黄老师说,那天飞机提前到达,我笑嘻嘻地走了出来。Murthy教授后来说,”I said, how are you, You don’t understand.” (我对你说,你好吗,你居然没听懂)。我下飞机听不懂How are you这件事被他笑了几年,直到四年后,有一天我给Murthy教授打电话,聊了一会儿,他突然打断我的话,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英语说的很好”。打那儿以后,How are you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Murthy教授的家乡在印度南方。他四岁就上学了,从小就聪明过人。他19岁开始念博士,师从一位留英的著名学者,22岁从印度的一所著名大学博士毕业。他的博士论文发表在《自然》(Nature)上,作科研的都知道,在Nature或Science上发表文章,是很牛的一件事。二十二岁的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骑着破自行车,脚蹬着凉鞋,可是人们不知道,这个貌似普通的年轻人即将远渡重洋,去美国作博士后。1950年代Murthy在美国作博士后,1960年代初,他到加拿大作终身教授。

他无比崇尚印度甘地的非暴力思想,从Murthy教授那儿,我对甘地有了初步的认识。Murthy教授乐于助人,晩年时候对中国人民非常友好,帮助了很多初来乍到的中国学生。

有一个中国来的留学生因为和导师闹了一些不愉快,又因语言原因,没有及时勾通,结果被开除了。Murthy听说后,马上就帮他联系了另外一所大学的另外一位教授,几年后,他干的非常出色,发表了很多文章,拿了博士学位领老婆海归了。还有一位博士后,突然肚子疼痛难忍,正赶上大冬天,零下二十多度,我们都没车,Murthy教授亲自开车把他送到医院急诊室,并且在那儿等了好几个小时,大家都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Murthy教授还利用周末及业余时间,帮助中国留学生补习法语,英语。我们有几次请他讲解美国时代周刊的文章,他讲的清楚透彻,如果有机会经常听他讲解,英文水平不要提高的太快啊。我申请移民、面试,Murthy教授帮我准备了大半天,一句一句话地教我用最正确的英语表达,咬文嚼字。

Murthy教授是我当之不愧的英文老师,因为他说英文有浓厚的印度口音,我成为听印度英语的专家,我把这个当成优点,我还被人嘲笑过。人们说,听真正的英语有用,听印度英语何用?后来我因为工作混迹于印度人民当中,这个可真是优点了,与印度人们的沟通不用费劲儿,为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方便。由此我认识到,要感谢生活中的每一段经历,甚至当时看来无价值的经历。前面的经历实际是为后面作准备。

后来,与Murthy教授友好往来的中国人都搬走了。他也老了。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老,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我明确地写他老了,会生我的气,尽管这是事实。他唯一的家人,他的儿子竟然两年之久不与他联系。搬走的中国人包括我,也没怎么与他联系。他那么心高气傲,对无情的岁月却是那么无能为力。他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一个孤独的,无亲情及友情的生命能走多远呢?

我听留在那儿的中国朋友说,他去世前两年,苍老了许多。我们全家2006年圣诞节去美国华盛顿看望我老公的同学,大姐,Murthy教授在这期间给我们打电话,还留了言,让我给他回电话,可是我当时心情不平静,没回他的电话。这是Murthy教授最后一次给我们打电话。我想,或许他是想向我们敝开心扉,诉说他的孤寂,可是那时那刻,一向善解人意的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些,我“无情无义”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丧失了记忆,生活不能自理,住进了老人院,六年前一个深秋的清晨,他突然摔倒在地,事前留下过遗嘱,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不要抢救。就这样,Murhty教授的一生走完了。他的一生,从印度走来,经过美国,走到加拿大,他走了八十年。

两个十八年前去飞机场接我的人们,一个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另一个也患了重病。回放十八年前我推着行李从机场走出那一幕,他们都是那么神采奕奕。这就是所谓沧桑岁月吧。

怀念Murthy教授,怀念他的善良友好,怀念他的幽默,怀念他不服老与时间抗争的倔强,怀念他的印度英语(think 说成是tink)口音,怀念他作的Pizza,怀念他笑话我听不懂How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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