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华磊）老年人最念旧，尤其是到了80岁的年纪。近来想起了近40年前在密苏里大学（罗拉）留学时结识的几位美国老朋友，上网一查，有几位竟已仙逝——庄子之言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总是挥之不去，和他们相识相交的情景，好像昨日重现，历久弥新……

【图：杰克•布昆博士】

杰克•布昆博士（Ph.D. Jack Bourquin）是我1984-86期间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时的指导教授。两年来我一直作为他的TA（教学助理），聆听了他教授的《网络综合》《计算机辅助设计》等课程，并在他指导下，进行有关课题的研究。

他为法国血统，又一直生活在俄克拉何马和密苏里一带，口音较重，说话很快。我起初听他上课只能懂三分之一，两年坚持听下来，提高到能懂八九成。好在课程有教材，课后我便逐章逐节地细抠，公式逐个地推导，不但搞懂了内容，还发现作为《网络综合》教材专著中的一些问题，当然多数为细节。

当时还不能用电脑输入编辑带公式的文本，我只好把自己的疑问和一些推导，手抄誊写成好几页纸，拿去请教杰克。他看后非常惊喜，连声称赞，因为在美国课堂讲授大都是提纲挈领式的，他没想到课后我会这般认真对待，仔细研究。

他立即让秘书用手动打字机，按专业文本的格式，把我的手稿打印出来成正式文稿。不久，他带我去圣路易斯市参加一个“电路与系统”学术年会，亲手把我的学习心得交给了《网络综合》一书的作者，一位在这次会议上做主题报告的“大人物”。

那是我第一次在国外参加会议，事先我的Paper presentation（论文宣讲） 还请教会的美国朋友训练纠正过。会议在一家大酒店里进行，杰克给我单开了一间住房。碰巧，傍晚我在酒店里遇到了一位留学的同胞，来自国内某著名学府，交谈中得知，该同胞马上就要回国，就等着明天在会上发表论文了，当晚住宿还没有着落，很羡慕我有这么好的老板。我想，反正房间里还空着一张大床，就叫他住下了。

谁知，他睡着后呼噜声“震天动地”，害得我彻夜难眠，第二天我稀里糊涂地在分组会上宣读了文章，很是懊悔。会后杰克却说我的文章“Well received”（受到好评）——我明白，这是在安慰我。

【图：布昆博士与笔者】

布昆博士从系里为我争取到了第二年的资助。在他的指导下，我接触了在大型机上运行的SPICE电子线路设计与仿真程序系统，还在PC上完成了一些算法的编程。

系里有一位从事半导体研究的教授，需要有人帮他用适合于做科学计算的FORTRAN语言编程，我刚好出国前在国内纸上谈兵式地学过，经杰克的同意，我抽零星时间边学边干，一番折腾，程序终于能运行，他能继续在上面做研究了。我回国后，还收到这位教授寄来的支票。

第二次的学术年会，我又提交了一篇有关文章，会议是在我即将回国之前太太正来美国稍住期间，他便开车带我们一起到另一个州去参加会议。我和太太头一次在美国住进了像模像样的酒店。

照惯例，联系会务、住宿及报销之类的杂事，我是应该自理的，但他理解我在美国时间不长，不熟谙此类事情，他都一手包揽了。我们临回国前夕，他和夫人还专程带我们去圣路易斯附近新颖独特的游乐场“Six Flags”玩了一天，直到黄昏落日、华灯初上，让我们流连忘返。

两年的留学生活让我受益匪浅，回国后除给本科主讲《信号与系统》外，还用英语原版教材开设《网络综合》选修课。时值国内的计算机辅助设计方兴未艾，我给系里的研究生班，开设了有关课程，还应兵器部某研究所邀请，每周前往外地授课一次，持续了几个月……每每让我想起和杰克在一起的时刻。

近得知布昆博士于2017年去世，享年83岁。

从祭奠网上，得知他父母都是音乐家，受他的影响，对音乐的热爱和欣赏伴随着他一生。杰克会吹大号和鸣鼓，更擅长吹长笛。

杰克曾获得国家科学基金会奖学金，就读于著名的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并在那里获得了博士学位。

我还进一步地了解到杰克乐天安命的生活：他去世之前刚过61年的婚庆；他最喜欢的时光是静静地坐在门廊秋千上或甲板摇椅上欣赏日落；他常花无数个小时在场边、看台和礼堂座位上为孙子们加油，他还是四个男孩的曾祖父……

注：“沉思往事立残阳”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中的一句。笔者借用于此，作为耄耋之时，回忆往事系列习作之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