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著敦煌遗梦(缩写版)二
2003-07-16 07:54:24
来源:星星生活

作者徐小斌,女,祖籍湖北,1953年生于北京。下过乡,当过工人。1982年毕业于中央财政金融学院。中国中央电视台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协签约作家。主要作品有:获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的中篇小说《双鱼星座》、获《十月》首届文学奖的短篇小说《请收下这束鲜花》,《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调查》被改编成电影《弧光》,获第十六届莫斯科电影节特别奖。长篇小说《敦煌遗梦》已有英、法文等译本,获中华全国图书第八届《金钥匙》大奖。《徐小斌文集》(五卷)于1998年出版。徐小斌对易经、八卦、拳术、针灸、国画等东方文化及东方神秘主义现象等也深有研究。

第四章 观音大士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星星迷路了。后来黑暗中终于响起一个慈和的声音,一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她身旁。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星星觉得她慈眉善目的样子很象观音菩萨。女人送星星回到了三危山招待所,星星觉得她很可信赖,就把无晔的事告诉了她,向她讨主意。她十分冷静地说,他会受到很好的对待的,但是不要报案,那样会更糟。但就在星星下车的那一刹那,她忽然看到司机旁边那个熟睡的男人,正是大叶吉斯。她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

玉儿给张恕讲了关于吉祥天女沐浴图的故事:原来,乙僧曾与于阗国公主果奴热恋,唐武德年间,河西五洲曾联手反对大唐,唐太宗大怒,先清理了丝绸之路,又把突厥、于阗
、大月之等许多王族子弟请到中原,实际上是做人质。乙僧与果奴便是在唐贞观年间来到中原的。唐太宗被果奴的天生丽质惊倒,认了干女儿,后来在神龙年间,河西又开始造反,唐太宗自作主张把果奴下嫁给了镇守河西的大将军。临行前,乙僧画了这幅吉祥天女沐浴图,被果奴带到瓜洲(即敦煌),千佛洞的匠人把画临到73窟。

从玉儿嘴里,张恕知道玉儿的母亲小名也叫果奴,年轻时也是天生丽质,是敦煌一带有名的美女,也是虔诚的佛教徒。娘家姓尉迟,大家都传说她是于阗王尉迟胜的后代。二十岁那年她嫁给了一个研究敦煌学的西藏青年贵族扎西伦巴,两人婚后十分和美,生了个女儿,但几年之后,两人的关系突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果奴再次怀孕,但这次却是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憔悴衰老,终于有一天,扎西在路过古董滩的时候翻了车,再没回来。果奴一开始咬定有人害他们,但后来终因无凭无据作罢。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后来带着两个女儿嫁给了一个西藏来的喇嘛。当然,那时他已不是喇嘛了。

张恕后来找陈清证实了这一切,原来,陈清也是玉儿娘年轻时的相好之一。但是最最让张恕吃惊的,是他从玉儿口中知道玉儿娘的眼睛实际上是她自己剜出来的,为的是不让后夫亲近她,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几天之后张恕才知道无晔被绑架的消息。他急忙和星星一起想办法,无意中她看见了那幅《吉祥天女沐浴图》,说,这幅画是很美,可惜是假的。连做旧的功夫都不行。张恕大惊,玉儿来了之后,他把那幅画扔还给她。玉儿用力打了他一记耳光飘然而去。当天晚上,张恕听见陈清的房间里有个老女人在哭,那女人哭着说:那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宝画,失在我手里,一定是大叶这个混蛋把画给换了!张恕听了,如堕五里雾中。

无晔终于回来了,星星觉得他象大病了一场。无晔说,他被带到一个很大的奇特的房间,房间里的猩红色一下子慑服了他的视神经。那一种沉沉的红令人昏昏欲睡。一个女人终于出现了,他觉得她很象观音,她温和地问了他的年龄姓名,然后说,整个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说无晔与星星不经允许就进入了密宗洞,并且他企图偷窃欢喜佛壁画。无晔说,他只是说着玩玩,但女人说,他的话已经录下来了,还是承认的好。而且,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看他的态度了,最后,女人说了一句让他惊呆的话:你说的盗窃手法与73窟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然后女人开始为他催眠,她反复地说一句话:重复我的话,重复我的话,73窟的壁画……

在深度催眠状态中,无晔忘记了他到底是否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无晔的话让星星恐惧:又是那个女人!那个长着一张观音脸的女人,到底是谁?
第五章 西方净土变

无晔告诉星星,那个抓他的瘦姑娘叫阿月西,是尉迟家的后代。星星让他带她去寻找那地方,但却没有找到。

张恕决定查清这件事的背景。他来到小卖部找到那个瘦姑娘阿月西,说是想买拓片,但阿月西显然不相信他,她把刀抵在他的腰上,逼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张恕说,他只是对吉祥天女沐浴图感兴趣。

张恕请星星吃饭,星星告诉他,唐所长最近在组织人临摹大型壁画《西方净土变》,也请她参加。张恕说,其实有时摹品也很珍贵,在没有真品的时候。在这个代用品的时代,真品太少了。所以他在遇到真品的时候,特别珍惜。星星当然懂得他的意思,她说,好男人和好女人永远走不到一起,就象佛教中讲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她的话让张恕绝望。

而阿月西就是在那时走进了张恕的生活。当他真正了解阿月西以后,才发现这个冷峭的姑娘其实是个十分真诚的人。原来,她正是果奴与扎西生的女儿,是玉儿同母异父的姐姐。但不知为什么,提到果奴与玉儿她就咬牙切齿。后来她告诉他,她的后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叫大叶吉斯。果奴改嫁后阿月西六岁,被爷爷接回西藏开了天目,成为真正的修瑜珈女。她为张恕提供了大量藏学秘笈。张恕感到她完全不同于她的妹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

星星在唐所长那里意外地遇见了那个观音面容的女人,那女人对唐所长说,10窟出了点事,73窟也有线索了。星星警觉起来,但女人装作根本不认识她。星星跑向三危山招待所,她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笼罩在无晔的上空。但是到了无晔那里,却看到玉儿正在与他调笑。星星一气之下扭身就走,她再次回忆起有关晓军的一切。

临摹大型壁画是极其艰苦的事。星星一连几天在画架上不下来,不吃不睡地干,心里在想着无晔。她想,她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已经爱上了无晔DD一个比自己小11岁的男孩,她决定走,为了他也为了自己DD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星星在饥饿困倦和心思混乱中从画架上摔了下来。
第六章 我心即佛

无晔赶到医院守护着星星。她醒来后问无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无晔说:我爱你,从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了你,难道你感觉不到?两人心里一直压抑的狂潮从心里涌了出来,泪水吞没了一切语言,两人在热气腾腾的泪水中颤抖。

在与阿月西的接触中,张恕发现是潘素敏在挑拨着阿月西与母亲妹妹的关系,那个女人实际上控制着一切。阿月西说,她十岁那年爷爷死了,家产被没收,她只好回到敦煌,阿妈变得又老又丑,她劝阿妈离开大叶吉斯,但阿妈说妹妹太小,没爹可怜。几年之后阿月西长成少女,有一天,大叶试图强奸她,被她用藏刀刺伤。大叶告了她,她被公安局抓走,却被‘潘菩萨’救了。从那时起,她住在潘的家里,视潘如救命恩人,对潘言听计从。正是潘告诉她,是她阿妈与大叶合谋害了她的生父扎西。她又告诉张恕,她一直怀疑阿妈与妹妹合谋倒卖壁画,因为她们似乎很有钱。他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怀疑人家向无晔?她说阿妈和玉儿不可能是主谋,而向无晔倒象是个行家,特别是,他已经承认盗窃了。张恕大吃一惊:盗窃国家一级文物是要判重刑的啊!这个潘素敏实在是太厉害了!

星星每天都在重复:无晔,你走吧。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 无晔没有走。在星星出院的第二天,她和无晔第一次做爱,无晔说,爱你,是我的自由,接不接受我的爱,是你的自由。她说,爱与自由从来不能并存,爱与自由是个悖论,永远是悖论。

直到那一天,《西方净土变》完成的时候,他们短暂的恋情忽然中断了,他们分手了,这是彻底的分手,他们走向了两个世界。

那一天由文物研究所出面举办庆功宴会。出于礼遇,唐所长把星星安排在潘素敏身边。但无晔到来的时候,星星发现潘已悄然离去,她忽然有了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接下来,玉儿为大家表演了民族舞蹈,又唱了关于裕固族大迁徙的古歌,把宴会推向了高潮。玉儿为无晔敬酒,他喝了很多,最后星星出来阻拦,但当时他已经醉了,他把她推开,她的手被碎杯子划出了血。
星星觉得,手并不疼,疼的是自己的心。她觉得自己空前地清醒。

张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理阿月西提供的资料。当他知道潘素敏搞的幕后活动后告诉了无晔,但他发现这小伙子好象迷迷糊糊的很不清醒。他想,也许他早已有了对策,引而不发而已。他还没见过哪个正常人在生命危险时会采取这种态度。那天他工作效率颇佳,并且收到一封夫人寄来的言辞恳切的信,让他快些回家。

星星敲门进来,告诉他,她要走了,赶晚上的火车。并且请他转告无晔,让他快点回北京,越快越好。她说她最近又在做一个新的梦,梦见来到一个古老的国度,那里阳光强烈,街道上到处都是青铜的佛象。她要去寻找梦中的国度了。他说,祝你好运,然后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那天宴会的高潮是在阿月西到来之后。阿月西长驱直入,质问玉儿与阿妈,是不是她们偷卖了宝画。结果姐妹二人打了起来。打得难解难分时,大叶走了进来,老果奴见了,把琴摔在地上,琴破裂时的巨响把大家惊呆了。大叶始终闭目合掌,直到三个女人走后他才对着 无晔说,要为他算上一命,让他在指定时间到寺里去一趟。无晔说,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以现在就算。宴会厅一片静寂,大叶说出一番语惊四座的话来:小施主在此地做了一件行窃之事,如不坦白承认,必遭暴毙。……无晔用足全身的气力向大叶的光头打去,大厅顿时哗然。

无晔被人搀了回去,酒力发作吐了很久,后来他看到星星留给他的条子: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还是趁最后一口汤没喝完的时候散吧。

无晔没有赶是当天晚上的火车,他和衣而坐,深夜两点多的时候,他听见敲门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人在问:请问向无晔住在这里么?他跳了起来,真正感到大祸临头了。

潘素敏究竟用什么办法把无晔带走的,一直众说纷纭,张恕发现无晔再次失踪后,立即向有关方面打了电话。后来,他又把全部怀疑写成一封长长的信寄给敦煌市公安局,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回音。半年后,他听说无晔因盗窃国家一级文物而被判死刑。他抽了一夜烟,猜想星星也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听到了消息。

但实际上,星星至今不知道无晔的死讯。后来她真的去了印度,在青铜佛象的街道上穿行,阳光强烈,她就象被烤化了似的。(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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