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事件中神秘的红色拉链本
2006-09-12 19:19:45
来源:星星生活

(图片说明:1、1969年国庆节,林彪和毛泽东一起上天安门;2、林彪给黄永胜的信,由王飞转交。(资料照片);3、1971年下发全党的中共中央文件:关于林彪反党集团的材料。(资料照片))

今年9月13日是中共党史上最大的谜案──“九一三事件”35周年。林彪全家出逃折戟沉沙,整个经过扑朔迷离。而前中国女军官舒云在近20年里,查阅大量史料,反复走访了一百多位当事者,去伪存真,获得很多惊人发现,撰写《林彪事件完整调查》,对“九一三事件”作了颠覆性的总结。舒云是军队干部子女,1987年,她以军队女作家身份,参加了中央军委组识的聂荣臻元帅传记写作班子,接触到关于林彪的史料,产生了探究谜底的兴趣。

《林彪事件完整调查》详述了林彪事件的全过程,从1970年8月底九届二中全会毛泽东与林彪冲突的起源,及所谓“设国家主席”之争的由来,到毛泽东“御驾亲征”的南巡倒林讲话;从《五七一工程纪要》林立果的密谋,到林彪从北戴河别墅的出走;从周恩来指挥部署“全国禁空令”到林彪256号专机坠毁于蒙古的温都尔汗。

本文选载自新出版的《林彪事件完整调查》一书。空军学院前行政处副处长,负责林立果“秘密据点”的生活、后勤的王兰义,于“九一三”后第三天在空军学院“将军楼”茶几上发现的红色拉链本,被认定是于新野起草的《五七一工程纪要》的原稿。舒云在该书中详细记录了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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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认作林彪反党集团政变纲领的《五七一工程纪要》草稿(没有发现定稿),中央专案组是在“九一三事件”20多天后发现的。

北京西郊的空军学院东北角有两幢两层小楼,编号13和14,原是院领导的住宅,所以称“将军楼”。1971年4月底,这里成了林立果的“秘密据点”。

◆《五七一工程纪要》是如何发现的

王兰义(空军学院行政处副处长,负责林立果“秘密据点”的生活、后勤)回忆:

林立果一夥几次到空军学院的“秘密据点”活动。他们来,有时说,有时不说,时间也不定。有时连续三五天在里边,有时十多天,通常是上午8点左右来,晚上22点离开。除了(1971年9月12日)这最后一次,他们从来不在这住,也不放东西。只有我们几个负责伙食和打扫卫生的接待小组成员能进到楼里,但对楼里的活动无权过问,并且要绝对保密。因为规定只要他们在,我们不能进屋。晚上人走楼空,才能进去打扫卫生。除最后一次,中间几次我印象都不深。

8月底,程洪珍(空军司令部办公室秘书,林立果党羽)打来电话,说要准备一个星期的东西,吃的用的,卫生也别打扫了。虽然每次都是他们走了以后小牛才打扫卫生,但以前打扫卫生时碰见过他们。

程洪珍强调报纸放到门口,有事打电话找你,没事别来。报纸过去都是送进去,现在要放在门口,那就放在门口吧。这中间,他们只要过一次饭,再没找过我们。这时候我们学院刚来好多学员,而且快到国庆了,我要组织国庆游行,非常忙。

我交代小牛把东西准备好,别的也没管,只有每天的报纸由我送。报纸是公用报纸,他们来了,从公用报纸抽出《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参考消息》给他们,我下班骑自行车路过小楼,就顺手放在台阶上。

9月12日我忙完中午那一顿饭后,并没有觉得异常。17点多,将军楼还剩下一些人,刘沛丰(空军司令部一处处长,长期在空军第一任司令员刘亚楼身边当秘书,林立果“小舰队”成员)打电话,要马上准备晚饭,简单点,要快,不用送来,我们到食堂吃。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来吃饭的有四五个人,还有郑兴和(空军司令部军务部装备处处长)、王琢(空军司令部汽车队队长)等,非让我陪他们吃饭。

我推脱不过,和他们一起去食堂。饭吃得很快,我发现他们有些紧张,出门还不放心,左右看,问我有站岗的没有。我说以前是司令部警卫连站岗,9月12日这天撤了,换成空军学院的战士站岗。把他们送回将军楼,我站在门口,没进去,刘沛丰说(照相机的)三角架坏了,我说我找人来修一下,他说不用,我就走了。

从那时起再没有接到将军楼的电话。这夥人来去无踪,过去也常有。9月13日上午,我带学员到房山东方红炼油厂参观一天。下午回来我先到办公室,看没什么事,取了当天的报纸,用石块压在将军楼门口台阶上。

9月14日19点30分,我再去送报纸,看见昨天的报纸还在原地。楼里黑黑的,楼门露出一条缝,不知9月13日那天是不是也这样虚掩着,是不是人走了?我又去看车库门,也没锁,我轻轻拉开车库门,里面的救护车不见了,外面却停着几辆小汽车,车钥匙还在车上插着。万一什么人闯进来怎么办?

我围着将军楼转了两圈,反复权衡,最后认为保守秘密最重要,我把楼门锁上,然后去办公室。22点从办公室回家,又到将军楼转了一圈,还是无声无息。9月15日白天,我有事外出,19点30分又去送报纸,还是昨天的场景。这夥人至少两天没回来,是否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拉开门,恶臭扑面而来。我心里紧张,是不是死了人了?我经历过洛阳解放,那时死人成堆,来不及掩埋,所以我闻过那种令人难忘的死人味。我赶快打开灯,先找臭味出自哪里。

屋里乱糟糟,食品架上放着9月12日中午的饭菜,基本没动,旁边还用红笔写着纸条,请勿动。正是大热天,鱼长了一两寸的毛,满屋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靠近门口,有几张零星的没有字的白纸。还堆着一些纸箱,里面装满水果和糖果,像是准备运走。再往里走,原来厨房烧过纸,锅台上一堆纸灰,一边还散乱放着一些没有烧尽的空白笔记本。

我又到前边,这里的纸灰更多。好大的一堆灰,不仅伙房间的锅台上下堆满了,整个墙都黑了,其他房间也满地纸灰,纸灰堆里还扔着三个没有烧掉的避孕套……像被抢劫过一样,这都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过去人走楼空,屋里乾乾净净,这回搞什么名堂?这乱糟糟的一切使我得出结论,这夥人离开了,走得很急,很匆忙,而且像是再也不回来了。

◆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拉链本

我又第二次回到前边的将军楼。一进门是个小厅,中间放着一个茶几,周围一圈沙发。第一次进来时我注意过茶几上有几个本子,因为只顾寻找臭味,没顾上翻看。这回我拿起来看了看。

当然我怕弄上手印,小心翻开,《五七一工程纪要》,目录一直写到底,背面还有。字很正规,用黑墨写的。我再翻,没了,白纸,还是白纸,其实这是活页,后面还有正文。

我以为没了,所以我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五七一工程纪要”的正文。正因为我始终没有看过正文,所以我也没有在意,认为是军事战略工程、技术革新一类。后来专案组非说我知道,说我是“江田岛精神”。我没听懂,什么“江腾蛟精神”?还有“江腾蛟精神”?

除了这个红色拉链本,旁边还有一本《英语》课本,一本《格瓦拉日记》,一个日本进口的空白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个开着口的大包,像是要把这些本子装走。

我立即锁上门,回到办公室,向学院副政委王治松汇报──他和院政治处主任高文勇负责将军楼。王治松说,我正在开会,你马上回去,叫接待小组去整理房间。

我领着接待小组察看了一遍,刚开始打扫,王治松和高文勇来了。我又带着他们看了一圈。然后我继续去收拾房间,他们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奇地翻看拉链本(因为只有这个拉链本写了一些文字)。

我回来,也坐到沙发上,我们商量了一下,应该打个电话。先找于新野(空军司令部秘书处副处长),不在。又找程洪珍,还是不在。怎么谁也找不到了?最后找到刘世英(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他冷冷地说,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王治松把红色拉链本放回原处,丢了怎么办?又和报纸放在一起。

小汽车上的车钥匙也拔了下来,放在茶几上。

我们离开时,已经是夜里1点了。

天快亮时,王治松打电话,叫我到将军楼去,把车钥匙放回车上,“本子”拿出来。我是做具体工作的,王副政委不知道,上级向我交代任务时说,他们不在,小楼里面的东西不准动。听我这么一说,王治松没有再坚持,我只是去把车钥匙又放回车上,没拿“本子”。

9月15日晚上,我去空军司令部参加行政负责人的会议。以前开会,会前都是有说有笑,而这次谁都不吭声,熟人见面也不打招呼,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才知道,很多人已经知道“九一三事件”了。会议规定,派车要经过单位行政领导批准──以前派车我派就可以了。还要求清查人,要严格请假外出。我打电话给政委,晚上开常委会传达。

晚上我到办公大楼门口,高文勇在等我,对我说:给你说个事,现在马上叫小牛把本子拿出来放起来。昨天王治松叫我拿,我没拿,现在又叫我拿,我以为他们研究了,这次我没有顶。高文勇特别强调,你别去拿,叫小牛去,别开灯,让他拿来交给你。我打电话让小牛去拿“本子”,让他用纸袋装起来,交给我,我不在交给处长张凡。

我和张凡“文革”中都是一派,没参加造反,关系比较好。等我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张凡说,小牛交给我一袋东西。我说我知道,你放在文件柜里,然后我就回家了。

9月16日晚上,还是半夜。张凡总值班,给我打电话,北京卫戍区来了一个副司令员,带一个师长和一部分卫戍区部队,在我这,总理派他们来的,要看看小楼,怎么办?因为小楼由我负责,虽然我是副处长,张凡还是要“请示”我,我一听是总理派来的人,就说去看吧,钥匙在小牛那里,叫小牛送去。

卫戍区部队当天没有走,就住在将军楼前面的9号楼,两座将军楼由他们负责警卫。

因为那个红色拉链本已经被拿出来了,所以卫戍区部队进小楼没有看到(本来是应该让他们拿到的)。

◆小小的本子成了“大包袱”

国庆日前我很忙,也没有人再和我联系。虽然我没有看“本子”的内容,但张凡、王治松、高文勇他们看了,很紧张。轮到我总值班那天,张凡来电话,说最近我老在想一个事,我看了一下那个“本子”,里面写的“五七一”,是不是“武装起义”?

我马上说,你瞎说什么呀。张凡说,王治松讲,谁让把“本子”拿出来的?谁拿谁负责。我说,怎么这么说?谁让拿?就是他最早让拿的,有什么了不起。十一那天我在南门替战士站岗。政治处主任高文勇给我打电话,叫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我找别人代班,去了。

我挺生气,问什么事?高文勇说,我考虑最大的事是那个“本子”,那个“本子”要出事。我觉得没什么。高文勇说,我想,如果将来有人查问“本子”,你就说你要拿的。也别说我叫你拿的,也别说小牛进去拿的,也别说张凡保存过。

高文勇问,现在本子在哪?我说在张处长那里保管。高文勇说,你去拿回来,就说你去拿,你保管。他们问,你一口咬定是你拿的,他们也没办法。我很不高兴,说好吧。但心里想,怎么这样?到时再说。

我去找张凡,让他把“本子”给我。张凡也有点紧张,赶快给了我。我原封不动地放在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我又没有保险柜,文件柜没有锁,我的办公室战士都可以进,不保险。于是,我把“本子”拿到我家,锁进皮箱里。

这个小小的“本子”成了“大包袱”。

10月5日晚,李德生来传达中央57号文件,“叛国”?“谋害”?“南逃”?我懵了,哎呀,糟了!第一个感觉是半辈子没犯错误,这回陷进去了。听完报告,空军政委王辉球把处以上干部留下,点了王治松、高文勇他们三个人,让他们主动揭发林立果在空军学院的活动,没提到我。

会后我马上向殷古风(空军学院政委)详细谈了接触将军楼以及拿“本子”的过程。我从家里把本子取来交给他,希望马上报告中央。

10月7日半夜,安平(时任空军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主任)和殷古风叫我到办公楼。门口备好了车,把我送到空军大院。

空军“五人小组”找我谈话,说总理打电话来,总理看到了那个“本子”,叫我们找你谈一谈。相信你,叫你放心,不要有顾虑。交上来是个好事,你马上写个材料,怎么发现的,怎么保存的。当时王辉球问我什么职务,我说我是行政处副处长。王辉球说:“什么行政处?他们自己搞的。”我当时很不满意,怎么是“自己搞的”?空军党委办公室宣布的嘛。

空军“五人小组”让我马上回去写,夜里2点我回到办公室,一直写到第二天早晨8点。我眼睛近视,字写得很大,写了厚厚一摞,没有底稿。9点交上去。(均摘自采访王兰义笔记。以下王兰义的回忆出处均相同)

(选自《多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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