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往事
2007-06-21 15:22:12
来源:星星生活

(系列电影剧照组图:1、《地道战》;2、《地雷战》;3、《南征北战》;4、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5、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星星生活/作者:李竹)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文化往事”,曾经的一本书、一首歌或一部影片都会勾起斑驳的记忆。然而对于35岁以上的大陆人来说,“文革老电影”是一种集体的回忆,对于出生成长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来说,电影是童年的启蒙,是认识外界的窗口,虽然事过境迁,记忆已经泛黄,但透过划痕交错的底片,回放那模糊闪动的黑白影像,会品味出浓淡相宜的苦乐情怀。

我至今对电影的爱好,可能就是源于少年时代电影的影响。记得那时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去看电影,痴迷于银幕所展现的纵横古今、奸寇忠良、人间冷暖、爱憎情仇。

那时看电影是很多人唯一的文化生活和娱乐方式,不但上映的新片使人们趋之若鹜,即使烂熟的老片同样让人津津乐道,许多电影台词也融汇于人们的日常生活语言中。比如,赞叹某人某事,会说“高!实在是高!”(《地道战》)做事情要有的放矢,便说“不见鬼子不挂弦!”(《地雷战》)求人帮忙,就会说一句“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南征北战》)安慰别人渡过难关,会说“面包会有的!”(《列宁在1918》)

上小学时,南开电影院是我最熟悉也是看电影最多的地方,“老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八个样板戏、《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以及《奇袭》、《青松岭》,还有美术片《放学以后》、《小螺号》、《半夜鸡叫》等,在那里不知看了多少遍。那时候一张学生票是五分钱,可以说南开影院是我的“电影摇篮”。

曾记得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刚上映时,我特别想看,新片没有学生场,找家里要了三角钱(在当时是很大一笔资金了)在南开影院外等余票。等了一场又一场,热门新片哪里有什么多余的票?望着人们兴高彩烈地走进影院,又看着他们心满意足地走出来,真是羡慕不已。最后终于有个人走近我,掏出一张票要卖我,但周围有几个大孩子蜂拥而上,抢先得到,我当时不过十一、二岁,惹不起他们。后来天都黑了,我只有失望地回家,心情沉重而懊丧。

还有一次,新上映一部朝鲜宽银幕影片,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所谓宽银幕电影,父亲托人搞到票,在我下午放学后带我去全市唯一的一家宽银幕影院。放学后正赶上召开班会,作为学生干部我不能缺席,也许是同学们嫉妒我要去看新电影,故意没完没了地拖,我很着急,要告假离开,马上有人反对,还上纲上线:“是个人的事重要,还是组织的事重要?是个人服从组织,还是组织服从个人?”最后时间临近了,我愤而跑走,像逃出牢笼一样舒畅。

那部朝鲜电影的名字现在都记不清了,是描写革命人士被捕后不屈不挠,有个情节是敌人为了让革命者说出机密,强行灌迷魂药,革命者为避免泄密,自己咬断了舌头,还把断舌咽下去。这个情节曾让我困惑很久,人能自己咬断舌头?我轻轻咬自己的舌头,稍用一点劲就受不了,怎么可能咬断呢?现在看电影的这个情节多半是杜撰出来的。

往事中还缺不了看“蹭电影”。我们是一家大厂的子弟,厂内礼堂一演电影,我们宿舍区的孩子们就特别兴奋,想方设法混进去。办法很多,包括让大人带进去,翻墙头,在大门口软磨硬泡,实在不行就是集体向厂里冲,这一招最刺激,十几个小孩撒腿向厂里跑,一两个门卫根本没办法。

去厂礼堂每看一次电影都不亚于一场战斗,要经过摸清情况、研究对策和最后实施等步骤,经常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每当我们费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进入礼堂时,电影都早已开演了,黑乎乎的礼堂里热烘烘的全是人,我们爬上高高的窗台,窄窄窗台挤上三、四人,再恶劣的环境,能看上电影也是满足的。

还有一次,大院的孩子们得到讯息,说另外一家姊妹厂的宿舍区当晚放映露天电影,是一部“毒草批判片”。要知道,当年说“批判电影”,就像后来说这部电影“少儿不宜”一般具有诱惑力,越是“毒草”越想看。

我们提早做好准备,带上干粮,步行将近两个小时,到达现场已经人山人海了,小小的银幕挂在大院中间,银幕的前后两侧都坐满了男女老少,周围宿舍楼的窗子全是探出的脑袋。影片开始了,原来是湖南湘剧戏曲片,叫《园丁之歌》,几乎所有人都听不懂对白和唱段,既枯燥又乏味,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批判的地方。即使这样,也少有人离开,因为是不花钱看了电影。

“文革”期间放映的电影很有限,就那么几部翻来覆去地演,很多情节都会背,小伙伴们的游戏内容之一就是“演电影”,有人装英雄人物,受排挤者只有屈居扮坏蛋。

那时进口电影均来自社会主义国家,主要是朝鲜电影,从电影里看朝鲜人如同生活在天堂,衣着光鲜、居住宽敞、足吃足喝的。

另外还有阿尔巴尼亚电影也很好看,《海岸风雷》中“你到了这种地步了!”也是经典台词,画面是地上有一张钞票,一个人刚要俯身捡,一只脚踏在上面,片中两个人物分别叫“赛力姆”和“布鲁嘎”,成了当年孩子们口头叫响的“外语”。

阿尔巴尼亚的《第八个是铜像》是一部战争片,因为片名好记,所以印象特别深。阿尔巴尼亚还有一部现代片叫《勇敢的人们》,描写一个笨拙胆小的胖男孩,在老师同学的鼓励下战胜自我的故事,片中有一句台词是体育老师和众同学让男孩勇敢地跨越木马,大声喊:“伊利尔,跳!”这也曾经是一句流行语,用于鼓励某人做某事。

除此之外,越南和柬埔寨的电影也看过不少,黑白片效果极差,只有越南影片《阿福》中的“天灵开,地灵开”跳大神的场景印象较深。

七十年代新闻纪录片和科教片很多,成为电影市场的重要补充,纪录片看的最多的就是《新闻简报》和“西哈努克访问”系列,再有就是“周总理出国访问”片。也许我从小就“崇洋媚外”,特别着迷异域风光,《周恩来访问巴基斯坦》开片就是港口城市卡拉奇霓虹闪烁的夜景,配上节奏强烈的现代音乐,简直太“洋”了!

科教片有《对虾》(那时好吃的全出口给洋人吃了)、《水稻种植技术》(小孩哪里懂)、《防止血吸虫病》,还有《断肢再植》(非常血腥,记得我母亲带我看的电影,电影散场她坐在影院门外起不来了,心脏病犯了)。

七六年粉碎“四人帮”以后,大批文革前的被禁电影复映,这是我记忆里可以疯狂看电影的时光,家长和上班的哥姐的单位工会经常发电影票,尤其是春节前后电影票特别集中。经常要“赶场”,看完这场看下场。我也是中学生了,不再局限只在家附近看电影了,单独一个人骑单车为看电影,去多远也在所不惜。进口片也有了罗马尼亚、南斯拉夫的电影,《爆炸》、《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不知看了多少遍。

我记得“文革”后第一部进口的美国片是说机器人的《未来世界》,我看这部电影是在大年初一,而且是通宵电影,四、五部电影一夜演完,当时风雪交加,我骑车顶风冒雪去很远的北站外北宁电影院,大约晚上11点的电影开演,到第二天大清早才疲惫地回家,这种为看电影能舍弃一切的精神,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了。

要说我看过的最长一部影片还是苏联电影《解放》,那是在上大学期间,为配合二战史课程所看的教学片,整整八个小时,带着饭去的,电影后半部分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同时期还看了许多日、英、美的二战题材电影,如《虎虎虎》、《山本五十六》、《中途岛之战》、《沙漠坦克战》等,每部都在三个小时以上,外系的同学对我们利用上课时间集体去看电影,羡慕不已。我们看多了也就成了负担,就像为配合考古课程参观了无数的博物馆、发掘现场,形成一种“兴趣疲劳”。

零三年回国时,朋友突发其想,送我一堆“文革老电影”光盘,说能勾起我无数美好回忆,有《小兵张嘎》、《看不见的战线》、《金姬银姬的命运》、《地道战》、《地雷战》等,带回加拿大,一次也没碰过。太多好电影都没时间看,谁还愿意重拾那些“古董”。我也悟出一个道理,“老电影”就像过去的一个恋人,回忆或许是美好的,再现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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