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西方――从衣食住行谈起
2007-09-18 18:58:48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作者:刘爱平)对于西方社会,每个外来者受原居住地文化的熏陶和影响,对同一事物的感受可能不尽相同。事实上,仅从衣食住行这一物质层面上,便可体验出中西文化的异同。

**衣

加拿大住了好几年,衣服店也逛了不少,至今钟情的,仍是她的牛仔裤和休闲装。那种需要六寸的高跟才撑得起的“大”礼服、和布料“稀少”得令人局促的“小”礼服,都不是我的单薄的中国身材所能消受得了的。

而那些比较优雅淑女的“职业装”,又不是我的荷包所能消受得起的。

于是每次回国,最急不可耐的一个节目,就是逛衣服店。中国的衣服,尤其是自己亲手挑选来的,从未让我失望过。

我最初从国内带来的黑尼大衣、粉色印花的吊带裙、斜方头的“四季鞋”,五年过去了,不但丝毫未现过时的危险,而且年年穿了去party,总被人扯住了询问来处。受其鼓励,再次回国闲游,眼睛盯的,都是衣服。最近一趟回来,衣柜里又多了来自“江南”的布衣、衣襟袖口装满铜拉练的黑绒外套、火焰般绚丽的橘色纱裙……

这样的东西,即使有一天过时了陈旧了,仍然不可能丢掉。就像“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旗袍,有些花样还得从上海师傅若干年前的收藏里去找。而一件穿旧了的T-恤、牛仔,最终的归宿不是剪了做抹布,就是在他们尚完好的时候捐给“救世军”完事。因为都是机器产品,丢了也不会太心疼。

中国的好东西,和北美相反,不是牛仔裤和休闲装,而是棉布的长裙、刺绣的衬衫、织锦的唐装和丝质棉质的旗袍……撇开中国令人垂涎的丝绸锦缎面料不说,中国服装更胜北美一筹的,是中国人不厌其烦的手工艺术:镶滚拼盘刺绣……虽说如今为着时间和人工的紧张,“大观园”的丫环小姐所享用过的那种七镶八滚的奢侈我们普通人是不去梦想的了,可是中国服装在细节上所下的功夫,仍是一般为人力资源所困的北美服装品牌所望尘莫及的。

做工精美的中国服装,也像中国的文物器皿一样,件件有生命,收藏得越久,越让人珍爱有加。

和中国服装重装饰的特点相抗衡的,是西方服饰的现代设计和优良的裁剪技术。一位西方的白领女士,给人深刻印象的不仅仅是她的干练的办事能力,更主要的还有和她的身体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衣裙――一套优雅得体的服饰,对她的魅力和事业所起的烘托和帮衬作用不容小看。

若说中国人把衣饰看作艺术的一部分,穿衣打扮对于西人更像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个伙伴――外国人在着装方面更讲究场合:睡觉有睡觉的衣服,锻炼有锻炼的衣服,出门购物的衣裳和办公的衣服决不会混为一谈。为着配合这各个场合的需要,一个西方人每天更衣的次数可能比他们吃饭的次数要多得多。

在西方,上至名流政客、下至普通百姓,牛仔T-恤都是不可少的家当。但有两个场合,令他们不得不暂时告别他们舒适自由的牛仔T-恤,而关注起自己的衣着来。

这两个场合,一个是工作,一个是party。

职场中的白领男人,让人觉得他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优雅得体的西服、纤尘不染的衬衫领带、新鲜得似乎刚出浴的头发、若有若无的香水气味……这样的一个包装精良的男士走过,有谁会怀疑他的自信和成功呢?

而婚娶丧葬、圣诞感恩,各种名目繁多的派对,是女人“时装展”的主要去处。不同的派对对衣服的样式花色、裙裾的长短,流行的颜色等等,如果留心,其实都有微妙的不同的。无视这些规则,小则遭人议论,大则为社交圈所排斥,聪明女人是决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马虎的。

要说你不是个时尚的人,那也没多大关系――在西方,黑色是永恒的经典,也可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长的短的,冷的热的,正式的半正式的,不同质地不同设计的黑色服装多多备上几套,不论是出席邻人的葬礼还是公司的年终圣诞party,都不用担心太过时了。

**食

十多年前第一次去美国,面对接待方满桌的食物,那可真是叫“文化休克”:全生的茄子辣椒洋葱、带血的牛肉、甜的腻歪的奶油、还有五颜六色的化学合成物(糖果饮料等)……我勉强切了一小片牛肉,拣了几块黄瓜西红柿,就打住了。那些在我看来都“不可食”的东西,接待我们的主人们却兴致高昂,吃得一片欢声笑语、好像穆斯林人民庆祝开斋节一样。

这样的食物,在我看来,是不需要一个真正的厨房的:茄子辣椒洗洗就可上桌、牛肉反正也不用烹饪、蛋糕和点心到店铺里去订就是了……后来接待方带着我们一行人去向厨师道谢,我趁机打量了一下他的厨房:偌大的空间,炉子只有四个,可是那不知名的银灰色的巨型的“管道”“箱子”“盒子”、光可鉴人,一排排一列列,有的还甑孛白潘气……整个就一个“巧克力工厂”的实验室嘛。

这一看,令我对那些“不可食”的东西突然多了些敬意:别看味道平平,人家可是“诞生”自一个这样“清洁富丽”的地方。就连当初“老佛爷”的“满汉全席”,恐怕也不一定有过这样“尊贵”的“出身”呢。

因为我们中国人的习俗是向来不大重视厨房的美观,以为厨房不过是一个供厨子主妇烹调的工作室或“操作间”,无需下力气去修饰它。就因为这样的观念,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厨房,其所处的空间更像犄角旮旯,锅碗炉灶多是简单实用的,顶棚四壁多是浸透了多年的油烟汤汁,洗碗布,多是用旧了的衣衫毛巾变来的……

可奇怪的是,从这个厨房里端出来的饭菜,却多是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而一个普通的加拿大人,即使他/她一个月在家只开一次火,也是必备有一个品种齐全的厨房的。我在若干加拿大人家见识过的厨房,更是印证了这一点。只见其厨房,个个敞亮明净,设计现代,和房子的其他部分相呼相应、浑然一体;其一炉一灶、一碗一瓢,不但重功用讲性能,就连颜色搭配、高低摆设,也完全有专业设计的水准。

因为厨房,在西方人看来,是起居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从这个厨房里出产的东西――你不能说它们不好,只是相对于那过于充裕的空间和近于“奢侈”的烹饪环境,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成比例的可惜。

**住

加拿大人的住所,是我最为向往的。

从前在国内,住的都是父母的公寓,“花园洋房”这种东西,似乎总和“二奶”“小蜜”这样的女人连在一起,所以从没有去期待过它。

看到加拿大连出租车司机、工厂工人这样职业的人,也堂堂皇皇地住着“花园洋房”这样的东西,我的信心也被鼓舞起来。

花园洋房的梦第一次离我这样近。

其实花园洋房的梦离每一个努力工作的加拿大人都不远。这个梦,离幸运的人近些,理运气稍欠的人远些,可是只要你有一份稳定的职业,你的梦最终一定会实现。

因为加拿大是这样的一个安静平和、鼓励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方。

在加拿大待久了,让人很想很想建一个家。

不是时装大师范思哲那样的奢侈豪华的城堡,也不是好莱坞明星雪儿那样的依山傍水气势磅礴的别墅,不过是像三毛的家:小小巧巧,窗明几净,从客厅到书房到卧室到处都是原木、棉麻布、手工艺品和植物搭建的自然世界,到处充满自然与人为的匠心独具,充满活力与灵性的个性再现。

稍稍缺乏一点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也不必担心用棺材板子造家具,或者在石头上作画以为装饰――加拿大有着建设一个家的所有世上最好的材料:英国式样的房子,瑞士风格的家具,美国产的电器,中国的陶瓷织物……更有数不胜数的肯尼亚木雕刚国石刻土耳其挂毯印第安毡子……凡所应有尽所应有。

加拿大人自己有时也会幽自己一默:在加拿大你找不到“加拿大制造”的东西。加拿大的产品也像加拿大的人口:来自世界各地。

俗语说得好,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而房子,也不在于大小,有人则灵。

周末了,你可以约了你的西班牙的邻居、德国的同事、韩国或泰国的朋友以及他们的朋友的朋友来家里小聚。你可以煎炸蒸煮来一桌中国的饺子宴,或者请一位日本朋友帮忙准备一套清淡素雅的日本料理,或者为了省事,干脆就入乡随俗来一回快餐宴:将你平日撂在一边的印刷品都翻出来,打一个电话给PIZZA PIZZA,要他们送一个16英尺的大比萨,再订购一推车各样花色品种的三明治汉堡包热狗蛋糕小甜饼……而且别忘了给零食爱好者准备一些小食:什么薯片虾条爆米花巧克力冰激R……彻彻底底一个世界级“垃圾食品”大会餐。

只有在加拿大这个不分种族文化和平相处的大气候里,才能造就出这样别具一格的家庭生活。

记得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样的句子,很少有历史事件记载的时代,必定是个人民富足社会安定的时代。加拿大就是这样一个社会。

**行

也是去美国的那年,作为“访问学者”的我住在一所大学的校园里。平时出门访问参观,有学校派的车子还好,到了周日,公事没了,车子自然也没了,想出门转转只好自己动脑筋。

记得有个周末,因为天气晴好的缘故,我突然心血来潮,觉得走路去商场应该是个不坏的主意。于是背包上路。

那个mall,并不是第一次去,学校的车带我们定期去采购日常用品的时侯去的就是同一个地方。每次坐在别人的车子里,一路有伴,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个mall好像就在不远处。轮到自己走路,才突然发现原来那条路,并不是像我坐在车子里感觉到的那样平滑如水:不但道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不说,还要不断地上坡下坡,穿桥过沟,有些地方,根本就只有车途,而无“人道”。

印象深的,还不是这“无路可走”的窘迫,而是一种被世遗弃的感觉:万里晴空之下,渺渺孤行的,独我一人。那些紧锁在车里的,男的女的,黑头的白头的,有音乐没音乐的,只盯着自己前面的车,对车外的人可是目不斜视。那些偶尔看你的,目光里流露的,恐怕也只有同情或者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吧。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和那些车里的人,不但隔着语言和玻璃窗,还有世界:别人的世界是动态的,我的是静止的;人家的生活可能一日千里,而我的也许是“井底之蛙”自己都不知道;人家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而我却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只能在地上扑腾。

那是西方的“车文化”给我的第一印象。

回国后,还是无车可开。又过了十多年挤公车乘地铁的生活后,我移民来到了加拿大。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从机场去市区的路上,只见车流如织,繁若星海。接车的人随意问道:会开车吗?我说不会。她又好意说道:车一定要学的,没有车,不好找工作。

事实证明那是个经验之谈。没有车,像送报纸送外卖做工厂,不但这样的体力工作不可能,就连打领带穿西服坐办公室的活,也全然没有保障。我的一个在西部的朋友,千辛万苦,从律师学院毕业,去应聘第一个工作,别人问她,会开车吗?她老老实实答,不会。她的那个面试也就此打住了。

现代的西方人,是“住”在车子里的一群人。从美国二十世纪中期的热门小说“On the Road” 起,到现代人“on the go”的生活,现代人类对汽车这个代步工具的依赖,可说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境地了。

现代的车子,已经不仅仅是个代步的机器,而是伙伴是朋友、是一个人经济地位的展示、成功与否的标识、更主要的,是不愿受时空约束的人们追求自由的象征。

车子的好处自不必说,车子的坏处嘛――从“酸雨”到“全球气候异常”,汽车对全球环境污染所作的“贡献”可谓“功不可没”。

而那些在“全球环境保护” 会议上刚刚发过言的环保专家,会一休,仍旧得依赖着他/她的私家车将他们载向另一个终点。他们宁愿将日渐减少的动物种类和越来越模糊不清的天空归罪于发展中国家的烟囱,而不愿放弃私家车所带来的种种便利。

真是的,有了车,生活方便了快速了许多。可是有了车,人们也变得越来越懒惰了:就连去街角的小店买张报,也要习惯性地去启动车子;说是去锻炼,开上个小时的车找到一个僻静的树林,下车走走,不到十分钟,又钻进了车子……

现代人对车的恋情,已经到了上瘾成癖、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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