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明日是别离
2007-10-11 20:05:02
来源:星星生活

题记:对仍在多伦多的人来说,明天只不过是重复的又一天,身边仍是熟悉而普通,甚或厌倦了的事物和人物;对明天即将远行的人来说,身边的一花一草此刻都是那么的美好可爱,令人依依不舍。

(星星生活特稿/作者:Shelley Chen)连着几天好天气,艳阳高照,给心中别离的哀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刚好过了中秋。妈妈探亲期满,明天要回国了。两三周前我就看出了妈妈眼里的不舍。后院晾晒衣服的晾衣绳,门前浇水剪枝的花坛,屋里摆设擦抹的桌柜,一双天真活泼的幼孙。妈妈舍不得啊,背着我们掉了好几次泪。

这是妈妈第二次来, 第一次送来她带了两年的儿子,这一次陪我一起迎接了小女儿的降生。从小到大,我都象绕树的小藤紧紧地依附着妈妈,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她的呵护之下。妈妈就象三毛描述的守望天使,用她那日渐老硬的翅膀为我们遮去所有的风雨。直到现在我漂流异国,妈妈仍然竭力伸出她的老枝,让我在无助时缠绕。

有妈妈在身边,我发现自己不仅是人妻,人母,亦是人女。快四十的人了,对母亲还是那样的依恋,在妈妈跟前还象个小女孩那样撒娇,偶尔发发小脾气。有妈妈在身边,我的心不再无故的焦灼,不管妈妈是卧床休息,还是忙碌家务,只要看到妈妈,幸福安宁就洋溢我的心房,觉得这个家更有家的味道。

妈妈在加拿大的日子其实很闷。不能随心所欲的逛大街,几乎没什么朋友登门聊天,听不懂西人邻居的番话,看不到喜爱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妈妈的世界缩小得只剩下家和几个老人朋友。

妈妈从不抱怨,手脚不闲地把我们的家拾掇的清爽明亮,打完女儿的毛衣又给儿子做加法进位的教具。门前屋后的花花草草,加上两个孩子,几乎是妈妈全部的精神享受。妈妈用心珍惜着我们相聚的日子,妈妈常说,这样飞越千山万水的相聚,每次都可能是生离死别。

妈妈在的日子是温馨安逸的,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 就这样悄悄的溜走。记得妈妈刚来第二天就感叹过: “久别盼重逢,重逢又怕日匆匆。” 当时我肚里暗笑,怎知这竟是逃不开的生活轨迹。想起这中间我还为了对孩子教育方式的分歧着实跟妈妈怄了几次气,最严重一次长达数日,心里不由愧恨交加,真想把那几日捞回来再过一遍。

明天就要走了。妈妈走得并不放心。巨额的房贷,离不了人的孩子。妈妈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份重负。人还没走,就盘算着春节托人带钱来。告诉妈妈在加拿大大家都这样,不用为我们发愁,不听。是不是大家的妈妈们也都是这样的呢。

离别的人,伤感在离去的那一刻该慢慢淡去了,而对留下的人,伤感却从此刻才真正开始。人去物在,此情何堪! 妈妈已经细心地在清除她的痕迹了,但妈妈漾满各个角落的身影又如何去除?妈妈蹲在书架旁收拾儿子满地的玩具,妈妈站在洗脸台旁搓洗女儿的口水巾,妈妈坐在小桌子旁陪儿子写作业,妈妈抱着女儿在门口看小鸟……天上飞过的鸟儿,可会记得经常怀抱婴儿指点自己的慈祥面庞?风中摇摆的花儿,可会记得日日浇灌自己的瘦弱身躯?

妈妈已融入这个家,明天却将被硬生生的抽离,空留满室余音。当微风吹起窗前的白纱,妈妈不会再走过来轻轻拢起;当夜色笼罩楼上的小屋,妈妈不会再在灯下睡眼朦胧的看报。

我的眼睛不觉湿润了,怀中的女儿不知明天就没外婆抱了,看着我嘻嘻的笑。儿子稍懂人事,妈妈前几天对他说:”外婆只能再送你去学校三次……” ,他扑过去搂住妈妈的脖子:”外婆不要说这个话,我会流眼泪。”

对仍在多伦多的人来说,明天只不过是重复的又一天,身边仍是熟悉而普通,甚或厌倦了的事物和人物;对家有离人的人来说,明天身边的一花一草都将变得格外亲切和可怜,默默唱和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偷偷抹去离别泪,我笑着对妈妈说,等你下次再来,豆豆就会叫外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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