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国手记:摆渡者
2008-06-19 17:44:34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作者李座峰)  

你得承认,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

我蛮喜欢秋天,尤其在多伦多,秋天因为短暂而在我心目中变得更加金贵起来。选个微风无雨的日子穿上风衣到林子里走走,踩着满地半干的红叶,风衣的下摆随脚步在小腿上似有若无的拍啊拍,林间不时有红叶落下来,侧身从我身边飘过,或者干脆就敲上我的肩头,我听得见它们轻轻划过我衣袖的声音。

她在我打算俯身捡起一片红叶的时候打来电话,在大洋另一端的她哭得像片流落风中的叶子。

她是我的初恋女友。

我把电话用肩膀和下巴夹住,扣紧风衣转身往回走,她啜泣的声音让我的心也凉透了。

“你在听吗?”一分多钟后,她停住哭泣,准备交流。

“人在呢!人在呢!”我学着《不见不散》里葛优的强调喊起来。

她在电话那头儿吸溜着鼻子笑起来,“你总是能逗我笑,只有你能逗我笑。”

对于这类赞扬,我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既无须沾沾自喜也不用故作谦虚,我只是静静的走着,听她诉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女人面对巨大打击的时候,往往要比男人冷静坚强的多,她们哭泣,大都是因为生活中的烦心琐事不经意间累积起来而成为一种情绪上的负荷,她们需要找个人或者以一种什么方式发泄出来,仅此而已。

她的情绪尚未恢复平稳,表达的意象有些凌乱,我听了几分钟后归纳总结了一下,大致上就是对工作不满意而且感情生活空白。我知道,看似较小柔弱的她,其实骨子里好胜要强,当年我便是被她这种个性所深深吸引,才有了那一段至今记忆犹新的恋情。

那次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打到最后,我们已经暧昧得不可开交。

“完了,我又掉进去了。”那晚我躺在床上,回忆着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点滴往事,我发现,自己甚至还清楚地记着她掌心的纹路。

往后的事情便是那些甜蜜的俗套,打电话,发邮件,寄礼物。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对吧?”对于我再次纵身跳进她的战壕,她感到欣然。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想,生活何尝不是在与自己兜圈子,当年与她分手的时候谁会想到,许多年后,已经身在异国的我会和她重拾旧爱。我是个典型的双鱼座,迁就自己的感情,并且怜悯他人的忧伤。

尽管相隔万里,爱情还是可以让人焕然一新,她在电话里恢复了往日的伶俐,我可以从电话那边清脆的声音里感受到她高涨的情绪,她再次觉得生活美好并且看什么都顺眼。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当你在热恋中。我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路两旁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迎面而来的风里开始伴着丝丝暖意,冬天在我尚未察觉它的到来时已经悄悄起身准备离去。我站在公寓大楼第二十九层的窗边,跟她在电话里分享着春天的生机。

我开始肆无忌惮的想她,开始不满足于每天电话里单薄的倾诉,我希望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节,能和她一起走在随便一条什么街上,一直走,走到霓虹纷纷亮起的时候,便把她揽在怀里,感受她微微瑟缩的肩膀和乖巧的气息,并在低头吻她的时候,让她轻轻跳动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

“所有人都在这样被造物玩弄吗?还是只有我?”那天,当我看完她的邮件,我大笑。

邮件不长,我扫了一眼,可以分成两个章节来学习,一是告诉我她新有了一个男友,在身边的;二是向我表示歉意。

我摸遍口袋终于摸出一盒口香糖,剥开一块塞进嘴里,开始回复她的邮件。我就这样坐着,微笑着,直到嘴里的口香糖开始发苦,我终于把邮件发出――

“Sure.”

桌角上回国的机票,是后天的。

不,我并不恨她,真的。一个女人,在自己最美丽的岁月里孤独着,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我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向灯火阑珊的后台退去。

去年秋天的那些红叶已经陈腐衰败,踩上去,便会随着鞋底的纹路一同嵌入初春的软泥,仰起头,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树枝上那些开始发胀的芽包。

你得承认,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可以把心爱的人渡向更美好的彼岸。

我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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