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门城墙”周晓兰 悠游享受生活
2008-07-08 19:56:41
来源:星星生活

(多维社记者吕贤修报导)身高182公分,凭借着出色的拦网表现,中国女排第一代主力球员周晓兰,被日本人赞誉为“天安门城墙”,与郎平的“铁榔头”相互辉映。许多人也许不知道,她的运动生涯,其实是由跳高开始。年轻时,她甚至一度还有“篮球梦”。曾经伴随中国女排开创了三连冠的纪元,现在的周晓兰,十分珍惜自己在美国充实的生活。

编者按

随着北京奥运临近,华人的目光多集中在中国当今诸多运动明星们身上。大家关注北京首次举办奥运所象征的意义,也预测中国能获得的奖牌数。70年代初,体育国门渐开,从“小球转动大球”的体育外交,到1984年重回奥运,乃至今日赛场上国旗频频升起、国歌时时奏响。然而在光环的背后,曾为中国争王封后的早期名将,是否已被遗忘?旅居海外,他们有人成为他国的国家队教练;有些成立俱乐部,将接力棒交到下一代手中;有些转换跑道,体验不同的人生;也有人持续苦练,既使不再代表中国,也要回故土比一场奥运。

篮球梦醒

晚上9点,周晓兰一如以往,先哄9岁的小女儿上床睡觉,才有时间接受访问。电话那端的背景一片宁静,她也刻意放轻了声调。访谈从她的自我介绍开始。

祖籍南京,57年,周晓兰出生于于浙江。在家排行老大,她有2个妹妹。小妹妹比她小16岁,身高176公分,打过排球,也曾是山西省击剑队的队员。周晓兰认为,自己和妹妹的运动细胞来自遗传。父亲身高182公分、母亲167,两人都是业余体育爱好者。篮球、排球、足球、羽毛球,记忆中的童年,她常在场边看父母代表工作单位比赛。

文革时,他随父母下乡,来到山西。从小喜欢运动,15岁时,身高172公分的她,参加了太原市中学生运动会的跳高项目。在那次运动会中,太原市少年体校的教练见她个子高,问她喜欢什么运动,愿不愿意进体校。因为平日常有人好奇问她,长这么高,怎么没打篮球。她的直接反应是“我想打篮球!”

由于父母支持,她进了体校。然而,篮球是当时的热门运动之一,篮球队很快就额满了。校方建议她先进排球队,等篮球队出缺时再转过去。在学校从没见过排球,她不太情愿地同意了。

“单靠双手能让球弹这么高?为何球要这样传来传去?”第一次看人打排球,她无法理解。“还是篮球比较有意思。”她暗自下了结论。虽然每天跟着排球队跑步、练传球,她没真的放心思在排球上,心中总想着“我很快就要到篮球队去了!”

3个月后,某天教练对她说“山西省队有人来看你。”“省队的什么队?”她问。“当然是排球啦。”“可是我不会打排球啊!”“你在这已经学啦,去省队他们会继续培养你呀!”眼看将成定局,这时她才清醒过来。

进省队时已16岁,算是起步较晚。但全队第二的身高,她成为教练重点培养的球员。她将排球视为像上学一样的例行公事,谈不上喜欢,只是单纯地不想辜负教练的期待。省队训练非常辛苦,加上外界的排球讯息极少,不练球时,她常自问“我每天这样练,将来又会如何呢?”

“我们一定能拿世界冠军”

周晓兰真正对排球产生兴趣,是在参加全国比赛后。“这个运动其实还蛮好玩的!”她发现,自己总想多知道些关于排球的事,想知道怎样才能打得更好。更重要的,比赛激起了她不服输的个性。为了赢球,她更要努力练习。队友常说,周晓兰的个性像男孩。她也承认,从小要照顾妹妹,有时觉得,父母把她当儿子养,她从不知什么是娇惯。

70年代初,各地体育活动已开始复苏,纷纷组成省队,但国家队尚未恢复。一般都是以全国冠军队为主体,搭配不同省队的优秀选手,代表国家出赛。周晓兰从最基层打起,76年进入国家青年队,77年再入选国家队。成为文革后第一批真正挑选自全国各地,参加集训的国家运动员,这让她十分自豪。

国家队成立初期的口号是:称霸亚洲。78年,中国女排在泰国输给日本,只拿了亚军。隔年的世界锦标赛击败日本,成为亚洲之冠。中国女排,此时算是翻身了。“我们一定能拿世界冠军”全队变得特别有信心。也从那时开始、赢多输少,直至81年获得奥运冠军,可说已是不败之队。

76年组队,3年后称霸。她回忆,当时老队员几乎都退役了。大家都是20出头的年轻人,没有人带领,队员就像一群初生之犊,有着一致的热情,只要能拿冠军,训练再苦都能接受。她印象极深,当时训练条件远不如今日。有时到各地的训练基地,只有一座竹棚子,甚至要在室外训练,地上就是土。又扑又摔,每天训练结束,身上总有好几处伤口在流血。这种艰苦气氛,似乎压过了一切。有空闲时,大伙只想躺下休息,担心打下一场时会体力不足,根本无心玩乐。加上当时电视还不普及,她最大的娱乐,就是自己看看书。也是在国家队,她养成了阅读的嗜好。

81至84年,周晓兰参与了中国女排的三连冠。她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称霸世界,在81年世界杯与东道主日本队争冠。决赛前一天,中国队才与美国队打满5局获胜。最后冠军赛又打了5局,近3个小时,最后1局以2分之差获胜。她还记得,最后1分时,她与孙晋芳拦网成功,全队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大家转身,正准备互相拥抱,没想到球被对方救起,所有人立刻转身,孙晋芳向球追去,确定球出界了,大家才又跳起来欢呼,6个队员抱成一团。“这是真的吗?我们是世界冠军了!”当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颁奖才回到现实。

让她感触良多的还有,她与队长孙晋芳住同一个房间。当天晚上,躺在床上,虽然精疲力尽,但两人都睡不着。孙晋芳问“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家?”

中国女排陷入起伏

在82年世界锦标赛击败秘鲁夺冠后,中国女排朝着下一个目标前进:84年奥运。这是中国进入奥委会后,第一次参加奥运,也是中国女排历史上第一次获得奥运金牌。但对许多队员而言,经历过2次世界大赛洗礼,加上最强的对手变化不大,虽然当时国内期待很高,压力并不算大。

在洛杉矶奥运会场上,全队士气如虹,共同目标是争取三连冠。然而,周晓兰的心情却有些感伤。环顾身边,3年前一起拿下世界冠军的队友,许多都退役了,只剩下郎平、张蓉芳、梁艳。她也知道,奥运会后自己可能要退役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世界级的比赛…”她特别珍惜这个机会。

回忆在国家队这8年,眼见老球员陆续退役,到后来,自己也开始帮新球员打替补。她知道,这是很自然的过程。等到有一天,年轻球员能独当一面,自己就是多余的了。离开时,她只有不舍。10多岁到20多岁,人生最精华的一段岁月,有这么多情同姊妹的队友,她觉得心满意足了。

28岁退役,周晓兰进入上海体育学院学习体育管理,毕业后出任国家体委训练局排球处副处长。她说,放下排球后,事事都像重头学起。自己的工作,包含国内训练、国际接轨,是为国家队提供后备力量。

86年完成五连冠后,随著名将陆续退役,青黄不接的中国女排开始走下坡。周晓兰回忆,88年汉城奥运中国得了第3名。当时她刚生大女儿,还在休假。在电视上看到丢了冠军,虽然她知道想连得奥运冠军,不太实际,但还是有点难过。

紧接着,89、90年的世界杯及世锦赛,中国队都只获得亚军。但她让受到最大刺激的,是92年巴塞隆纳奥运。中国女排打了第7名,还发生球员使用禁药事件,被国际排联处罚。当时她在北欧休假,还有北欧排协的人跟她开玩笑“原来中国女排是靠兴奋剂拿冠军的?”

休假中收到指示,她立刻回国。更换教练,重新集训,展开整顿。然而,94年世锦赛还是打了第8名。她记得,当时队员、教练的斗志都泄了。外界还有人说,中国女排已经是世界二流的队伍了。直到95年初,郎平回国接掌兵符,带来了海外经验,也鼓舞了士气,战绩才开始回转。“但这些都是历史了…”电话中,周晓兰感慨。不久之后,她与家人移民美国。

当教练改变性格

95年,周晓兰全家移民美国。选择定居马里兰州,缘由是在90年,当时她是亚排联组官员,曾利用休假,自费来美学习英文,并在马里兰州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女排队,短暂担任助理教练。来美国后,她选择重回乔治华盛顿大学担任教练。“这所学校的实力很强,每年都能打进全国大赛。但我只待了1个赛季,对他们的贡献其实不多。”她笑道。

周晓兰到美国不久,便引起媒体广泛报导。在当地,中学生参加校队,帮助将来申请大学,已是一种风气,尤其适合亚裔的排球。因此,很多华人家长希望她能开班,指导这些孩子。后来美京华人活动中心选好了场地,抱着服务社区的理念,她接受了。但没过多久,学生越来越多,她感到难以负荷。现在,她将训练集中在周末,人数控制在5个班,大约140多人。

刚开始教中学生排球,她承认,语言的确是很大的挑战,但她乐于接受这种磨练。此外,过去接触的都是专业球员,如何教初学者,她自己也是从头学起。过程中,她不断调整自己的性格、教学方式。曾有人问她:是否用国家队的方式训练小孩?她认为不可能。比如专业球员每天都要练基本功,但这些孩子,每周只练几个小时。如果还要求大量练习枯燥的基本功,可能没人会喜欢这项运动。因此她要适应现实,教球不谈理论,让孩子边练边学,等打到一定水准了,自然一说就通。

她也发现,美国长大的孩子比较自我,打输球老怪别人。刚开始,她用自己过去接受训练的方式,严格地要求。后来发现,孩子们会害怕,因为这个教练会骂人。所以,她改采类似团队游戏的方式,3个人一组,输了全组都要罚,让学生体会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而且每堂课都选不同的人当队长,学习领导队员,与不同的人沟通。她相信,对将来而言,这会是很好的经历。

这些年来,她接触过各种家长。有些一定要孩子打校队,有些希望孩子体育及格就好,有些则希望孩子在用功之余,有机会放松。事实上,她的学生,8成以上都参加了校队,而且多数是主力。每年春秋两季,高中男女校队进行选拔。看到一个又一个学生兴奋地跑来告诉她,自己入选了,有人甚至还穿著队服,这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了。

悠游享受生活

周晓兰有两个女儿,大女儿Lucy,今年19岁,在马里兰大学读国际贸易。她颇有语言天赋,中英文之外,还通晓法文及西班牙文。周晓兰说,Lucy小时候喜欢画画,但个性内向,所以她一直鼓励女儿跟着自己打排球。一开始她总不情愿,到了球场就哭。但后来逐渐玩出了兴趣,开始参加团队练习,但她就是不准女儿上场比赛。“妈妈,我想打球!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后来女儿终于急了。从此开始,她进步很快。高中时打校队,课后参加练习,周晓兰常要开车接他回家。看到女儿在场上神彩飞扬地跳跃、奔跑,她很欣慰:女儿终于喜欢上这项运动了。现在,Lucy的个性改变许多,非常开朗。周末还常当母亲的助手,一起训练初学者。

小女儿Mary,今年9岁,喜欢画画、看书。现在,她也开始陪着女儿玩排球。有趣的是,有时她会放中国女排过去的录像带给女儿看,或是谈起当初训练的刻苦,女儿还会好奇“妈妈,受伤了应该休息、看医生呀!这么辛苦,你为什么还要打球?”

光辉的运动员生涯,也为周晓兰留下了永远的伤痕。她的腿膝盖,关节容易卡住,阴雨天还会酸痛,必须换人工关节。但人工关节寿命只有10年,而且一生只能换2次。医生建议,等到真的不能走路时再换。因此,她很遗憾,自己想跑步维持体能都做不到。

周晓兰的父亲在中国是机械工程师,也许是遗传自父亲,她对机械也很有兴趣。目前她在马里兰一家医疗器材公司当工程师,负责维修光学仪器。换了跑道后,她才发现,自己特别喜欢技术性强的事。运用思考,解决问题,这种成就感,似乎更胜排球。

离开中国多年,目前的中国女排队,除了教练,她一个球员都不认识。渐渐地,在她的生活中,中国女排只剩下一个概念。闲暇时,她最喜欢陪小女儿一起看书,或是全家一道旅游。“我很享受现在安稳的生活,工作之余还可以教球,每天都很充实、愉快。只可惜,日子太充实,总感觉时间好象过得太快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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