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伦多停电谈起
2009-01-29 22:55:28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作者:卓子)元月15日晚上10点左右,零下十多度的严寒天气,金属水管冻爆破裂,大水冲入多伦多西部的一座供电站地下室,造成部分城区停电。停电影响到2万2千多户居民大约10万人的家居生活。此时正值多伦多的严酷冬天,家家户户顿时陷入漫漫长夜的黑暗之中。

现代城市文明,电是城市的血液,供水、供气、供热,电可谓无孔不入。英文日常用词的“电力”,就借用了一个更广泛含义的词Power。电和电动衍生物,也是城市的神经。不少家庭的电话座机,需要外插电源,手机也需充电,而和外界通讯的另外一个重要途径,电脑互联网,哪能少得了电?

汉语翻译凡是遇到洋人新发明的稀奇玩意儿,很有创意,都带个电字:电池,电灯,电话,电炉,电报,电台,电影,电视,这还只是跟我们日常生活密切的,科学概念中,真正跟电相关的“电压,电容,电阻”之类的,更是多乎哉不多也!

我的电子邮箱,很快就有一封来自受灾选区民选国会议员的电子邮件,问寒问暖,关怀停电区域的居民,张开怀抱,欢迎大家造访她温暖的办公室,并已定了个日期地点,准备召开居民大会,商讨如何避免类似事故发生。

没有电,上不了网,查不了电子邮箱,如何感受政府的温暖?

还有多伦多市长苗大伟的记者招待会。他实时报告事故进展,更是加拿大官员亲民特色,管天管地管老百姓的吃喝,宣布市府所属的公共建筑大门洞开,特别设立8个临时避寒场所,免费巴士接送一车又一车的受灾居民,到这些有暖气的地方小住。

市长大人还细致耐心地“教导”受影响的居民,要记得将家中总电闸合上,将热水炉、暖炉、水泵及排水泵的电源关上,将所有家用电器电源关上并拔掉插头,怕突然来电,引发意外事故,又要记住,关上总水闸,放空水管,怕静止的水管结冰,引发更多水管爆裂事故。甚至,对断电期间,冰箱的应急处理,冷冻食物的处置,都头头是道地总结出一二三四点来。

偏是这样的淳淳教诲,最情真意切,应该是在电视直播的新闻发布会上。苗市长美国哈佛出身的律师,身形高大,金发碧眼,没有电,看不到电视,谁看得到仪表堂堂市长大人的亲民秀?

令人感叹得是,人世间往往是最需要得到关怀的人群,最得不到关怀,或者说,关怀最无法抵达这个人群。如同看不到电视的人,电视上却尽是对他们的呼吁。“没到的同志请举手”,笑的就是这样的人间悲喜剧。

停电更引起那个区域的交通灯完全失效,多伦多人算是所谓的素质高吧,上次是整个北美东部大停电,也是完全没有交通灯的指挥和管制,也没见因为争先恐后互不相让抢行撞车的交通事故报道。

一个网名叫蟋蟀的网民,在加拿大广播公司(CBC)的网站上留言,说在多伦多生活了20年了,平时也算是愤世嫉俗,对这个城市说三道四,但看了《环球邮报》的报道,还是忍不住为这个城市骄傲自豪。报道的大致意思是,没增派警察,报警电话也没见明显增加,无交通事故报告,无破门而入的盗窃。

多伦多电力系统最初是怎么来的?这不能不提多伦多的Casa Loma的城堡。这座多伦多以前一个大富豪的私人住宅,缘起起源也算是非常罗曼蒂克了。

当年大名鼎鼎的多伦多富豪亨利爵士(Sir Henry Pellatt),从欧洲游历回到加拿大,有感于自己结发妻子的出行不便,无法见识欣赏欧洲文明的精髓,请最好的设计师,采用最好的欧洲进口的建筑材料,修了这么一栋欧洲古典城堡式样的房子,作为一件爱情的礼物,送给他行动不便,时常需轮椅代步的太太玛丽女士(Lady Mary Pellatt)。

这个慷慨豪迈气概的加拿大富豪,何德何能,有如此可一掷的千金?他的主要商业成就,就是从多伦多市政府那儿,标得独家经营全多伦多市第一家,也是当时唯一一家蒸汽发电电厂的独霸业务。

那是1883年,蒸汽发电技术,刚工业化为一种实用商业技术,大手笔一下子投入大笔资本,到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不知道凶险吉利的产业,没一点远见卓识,没一点胆略胆识,一般的小本商人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有亨利爵士这样的远见卓识者,一向用电石气灯照亮街道的多伦多,第一次,点上了用电的路灯。所以,看到多伦多“停电”的新闻,八卦一下一个称得上是多伦多“电力之父”的百万富豪,不算太离题。

这位名列大英帝国爵士之列的百万富豪,与时俱进远见卓识事迹还包括,蒸汽发电之后,随之而来的发电技术更新换代是水力发电机组。举世闻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正是安装水力发电机组的绝佳胜地。1902年,亨利爵士和他的生意伙伴,再次从政府手上,投得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建造加拿大第一个水电站的独享经营权。

亨利爵士除上述两宗垄断专营买卖,他当然还有其它投资壮举。在当年,呼风唤雨的亨利爵士一马当先出面,帮当时的加拿大联邦政府融资修建横贯加拿大全境的太平洋铁路。

这么个腰缠万贯富豪的私宅,咋又成了如今游人如织的公众游览胜地了呢,亨利爵士,也是名留青史的大慈善家?

商人亨利爵士的投资事业,过山车一般从高峰直坠低谷,缘由只有一个:民选议员投票决定,将电力行业收为公营。政府从他手上,收回了电力经营权。

可怜一个英国王家授爵的贵族,打小就是加拿大的贵族学校(Upper Canada College)出身,跟加拿大各级政府的大小官僚怕都是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铁哥儿们,居然也是人情胳膊拧不过民选议员的大腿,民主体制的加拿大,是讲人脉,却不讲人情,居然活生生就把巨会生金蛋的赚钱金鹅,从他手上生吞活剥地给剥夺了。

如此豪宅,他可能负担得起平日的维持花销,他却负担不起,政府估价之后给他的高额地产税账单。交不起地产税的亨利爵士,最后只好将整个豪宅,交给多伦多市政府。1924年,亨利爵士搬到他在多伦多郊外的农场居住。

官方记载的一个场景令人感动感人,真的很有点“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感人肺腑,1938年3月8日,亨利爵士逝世,有成千上万的多伦多市民,站在街头,为这位多伦多电力之父送葬。

最后更值得一提的是,拿税收杠杆杀富济穷的多伦多市政府,收回来富翁豪宅的产权,却一直迟迟找不到一个好的买家套现,改建改造方案,建豪华旅馆,建中学,建博物馆,建艺术画廊,提了一大堆,居然都是无疾而终,直到1937年,多伦多市政府,才和一家叫The Kiwanis Club的机构,达成经营权的协议,对公众开放,成为多伦多的一个旅游景点。

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董事和经理的分离,在这栋豪宅的处置上,都体现得泾渭分明。当年加拿大联邦政府的尊贵客人,中国总理朱F基到访多伦多,政府出面的欢迎酒会,就是租借的Casa Loma,我敢肯定,政府一定会收到The Kiwanis Club签发的费用帐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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