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城的圣诞夜
2009-12-22 07:00:0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樟树)去年回国,想在老家小城过年。可还不到年关,一天下午,楼外就噼里啪啦鞭炮响了个脆。街上猛烈的大爆竹,轰隆轰隆不绝于耳。

我问妻弟怎么回事?他说今天是圣诞节呀!晚上去广场看会更热闹。我想他说的“更热闹”,可能不会是国外那种宗教仪式吧?因为我从没见这小城有教堂。就是有,这座中国西北小城大概也搞不到这么大动静。但是,弟的话还是引起我的兴趣,我想天黑去看看,小城人到底是怎样过圣诞夜的。

正吃晚饭,侄儿指着窗外笑眯眯地让我向外看,北方空中,有几串间距不等飘忽不定的红球在黄昏中冉冉上升!我搞不清那是什么? 侄儿答:广场放的许愿灯!许愿灯?许什么愿?什么都行。

他说的含糊,话软软的笑眯呼呼的。可仔细观察,又觉得他一脸的虔诚。我明白了。平时我们不一定信神,可是遇到需要有了困难,就有了祈求的愿望。许个愿望求个吉利,灵不灵没关系,起码是安慰吧。此时的侄子也一样,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流露出他已借正升天的灯,许愿了。因为,侄子今年将医学院毕业,是考研,是工作,两难?

出了院子大门,哪知满街无处不是人挤人。我在加拿大走惯了行人稀拉的街道,此时想前不能想退也难。没勇气更没能力穿过密密麻麻的人流,索性溜边看看。一看还真开眼:下午还是老长老宽的街面,现在竟然变成小吃一条街了!烟熏火燎烹炒煎炸,古今中外东南西北,哪样吃食没有?冷静下来,看着烟火熏天的“食品街”,这吃的场面虽热闹,终归想不出究竟与圣诞有何相干?

好容易见八个警察伸开双臂,力挽人流狂澜,开辟了窄窄一条南北通道。我被人潮冲撞推挤过了马路,踏上广场东头。回头再看,警察换了方向,为东西通行而奋斗,如此反复疏导。这时的广场及马路声涛震撼,是万人拥挤的海洋。广场东头为烟花鞭炮燃放区,不分男女老幼,烟花鞭炮将广场燃放的翻天覆地。瞧身边,火树银花五彩缤纷,看天上,百花齐放彩蛇飞舞。不是一人几十几百人,是上千人在放,捏着的提着的摆地的,多少个鞭炮礼花齐爆齐炸,响声惊天动地!

想想广场那火暴场面,使一向平静的小城,凸现火山爆发般的喧嚣。烟尘迷茫火药呛人,多少人咳嗽流泪,又蹦又跳大呼大叫,叫出一腔积怨,呼出心中浊气,泪流洗却烦恼。

这儿人们忘了性别年龄,忘了自我阶层,忘了暂时困难,全都感染在陶醉与冲动里,自觉不自觉的统统融入万民齐乐的狂欢热潮中。看似整个广场在狂野的任性冲动,其实是有序的欢乐,并且使人感受到是少有的平等。今夜广场真是换了人间!这是小城人的心气、意愿,向天的宣泄!这是广场圣诞夜,特别的集体的愉悦!什么叫中国特色?这就是。

放许愿灯在广场中央,有人自带,有人现买。所谓许愿灯就是孔明灯–热气球。大的直径一米,小的七十公分。卖家生意特好,不分大小色彩一律十元。百人在放万人在看,彩灯升天,接连不断成排成行。半空错开,如花瓣点缀,飘飘荡荡纷纷扬扬随风远去。成天庭星辰,荧光斑点,直到淡漠,以至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很有诗意。

许多人放灯前确实在许愿。一群看起来可能是高中生,一女生托灯,领头的喊,点灯,许愿!十几人围圆圈看着灯,合掌默念表情认真。领头的喊:放灯!女孩双手向上一送,那盏灯忽悠忽悠飘向夜空。他们随灯走了一段,目送许愿灯升高远去。领头的身子略弯,右手向前伸出,左手搭在同学肩上,众人学之。手搭手头挨头,又成圆圈。领头的一声“奋斗!”众人回应,“胜利!”再集体呼一句英语,走了。确有壮士赴沙场的雄心壮志。

放灯的不仅是年轻人,有的全家出动,扶了白胡子老人。由那家人的表情眼神,看的出是为老人放灯祝寿。更多得是年轻男女提了灯,挤眉弄眼,笑的直不起腰,那纯粹是为了玩。

我看得真切,有一人特殊。他郁闷不爽,独自一人闭目举灯,面色冷漠,就是红红的灯光,也无法使他的脸有暖色。他念念有词,从神情看出他时运欠佳,一脸的霉气。在地上他无处说,向天上倾诉也是解脱。是呀,他的神态于整个广场的欢快有些不和谐。这不“协调”不是很正常吗?中国在发展,哪里会没矛盾?何必掩饰。谁规定广场不可发牢骚?自由在哪?就在广场人流,就在今宵。

再往西是广场喷水池,回廊曲折,吊灯幽幽,花岗岩铺地,是优雅宁静好去处。可今夜,南边遍地是买荧光玩具,北边男女广场相会卿卿我我,起码白天我没见过。

广场圣诞夜,称万民狂欢夜更恰当。我们小城人就是这样过的,它和西方的圣诞全然不是一回事。

次日我问侄子,昨晚圣诞如何?他说,好!怎个好法?欢乐喜庆呀!可不嘛?耶稣圣诞人间,不就是为了给人类带来欢乐喜庆么?侄子的一句话纠正了我的偏见。

是呀,小城一年比一年繁华热闹,小城人一年比一年富足自由。今天他们敢于宣泄奔放,无拘无束裸露真情,以自己的方式理解洋为己用,欢庆圣诞,不是很正常,很必要,很自然吗?

我想,俺们小城的圣诞夜就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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