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黄启樟）十一个志同道合的亲朋好友相约前往越南观光，由老马识途的外甥女做领队，深庆得人。由于出发点不同，我们首先在胡志明市（Ho Chi Minh City）集合，然后搭乘小型巴士往北走，途经大叻、芽庄、顺化、会安，并越过了南北越之分界线。虽然走马看花，却印象难忘。

**大叻佳境迷人

久仰其名，至今才有机会亲临其境。大叻（Da Lat）果然名不虚传，刚抵步就被它的湖光山色迷住了，著名的春香湖（Ho Xuan Huong）更令我一见倾心！在越南遍远小镇出生的我从小就喜爱天然环境，大叻令我回忆起童年的乡村生活。

大叻位于越南中部高原地区，海拔1,500公尺，平均气温徘徊于摄氏18度左右，四季如春，是个热门的避暑胜地。越战时期，越南国民出国曾经受到各种法例的限制，不少}能在国内选择旅游地的新婚夫妇都喜欢到那里去度蜜月。

阮氏王朝的末代王帝保大王在大叻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别墅，长居于这个地方。保大勤于享乐而疏于政务，对国家民族毫无贡献。保大之居所设计得美伦美奂，可惜日久失修，已变得十分陈旧。不过别墅内之花园仍旧受到妥善的保养，满园都是精心培植的花草树木，环境异常优雅。

我对保大傀儡王朝全无好感，他和他的随从们只管吃喝玩乐，全不关心民间之疾苦和国家之安危。法国殖民政权倒败后，保大逃亡到法国去，继续他纸醉金迷的生活直至老死他乡。如此虚度一生，是否问心无愧呢？

大叻是个大花园，盛产兰花与玫瑰。遍山遍野都是奇花异卉，可媲美中国云南省的昆明。它也是个大菜园，齐整的梯田拾级而上，有如一幅巨型风景画挂在山坡上。大叻出产的蔬果供应全国，这里亦盛产高质的茶叶，慕名而来的顾客，络绎不绝。

越南的天然环境很美，我最钟情于大叻，曾一度梦想在它邻近的小山坡上开辟一个小农庄，闲来种菜养花，自得其乐。也可抱起个吉他自弹自唱，凭歌寄意。歌罢还可舞文弄墨，一尝附庸风雅之乐。纵使书不成文亦无关重要，能够过着远离尘嚣的生活才是人生最难求之事。

越南不少城市近年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各项经济建设。但大叻至今仍旧保留着纯朴的山城风貌。虽然经济发展可促进繁荣，改善民生。不过大规模的拓展会令到某些地方变得面目全非，自然景色荡然无存。大叻今后能否逃此厄运，谁又可预测呢？

**充满阳光的芽庄

畅游大叻之之后，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我们的旅程。为了欣赏天然美景，离开时特意选择那条穿山越岭和崎岖曲折的27号公路，向着潘郎（Phan Rang）的方向走。汽车走得十分缓慢，沿途仍然感觉到险象环生，直至接上了1号国道大家才可松下一口气！

汽车继续向北走，很快就抵达举世驰名的金兰湾（Vinh Cam Ranh）。越战时期，这里警卫森严。如今遗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残破不全的美国海军基地，形同废墟。今天的目的地芽庄（Nha Trang）离开金兰湾不远，我们在日落之前就安全抵达。

芽庄是越南中部一个重要的海港城市，面向太平洋的南中国海，有延绵不绝的海滩，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它离开胡志明市}有445公里，水陆空交通都方便。旅游业发达，各类酒店都有供应，亦有很多其它设施来迎合各种不同口味，是爱好海浴人士的乐园。哥哥来自潮湿多雨阴暗和寒冷的温哥华，对芽庄一见钟情，因为灿烂的阳光在他旅居多年的温市是难得一见的。

清早起来，旅行社为我们特别安排好了一个海浴节目。要搭乘汽船到离岸的海滩去，尽情享受太平洋温暖海水的滋味。众人都急于下水游泳，老伴与我却乐于赤足漫步。走到海湾的尽头，感觉有如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乐而忘返。

芽庄是个海产丰盛的市场。很多商店集中在同一地点，所推销的货品大同小异：如咸鱼、小鱼干、贝柱、虾米、干鲍，鱼翅和其它海产；货色完备，抢眼夺目。游罢市场，戚友们都满载而归。越南吃的文化与中国南方很接近，越式烹调美味可口。

芽庄近郊有占婆王国（Champa Kingdom）的遗址。经过风雨的侵蚀和时间的冲刷，残破的庙宇是占婆族遗存下来的唯一历史遗迹。占婆是越南少数民族之一。过去一些弱小民族不时遭受到弱肉强食，历史上记录了不少弱国惨遭亡国灭族的厄运，占婆文化自然也难以保存。

**顺化王城

顺化（Hue）是我们越南之旅的主要目的地。越南最后王朝之嘉龙王（Gia Long）建都于此，延续至末代王帝保大（Bao Dai），前后经历了十三位王帝共133年（1802-1945）。王城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和历史遗迹，亦留下了无数令人难忘的近代战争史实。

美丽的香河把顺化市一分为二。王城建于北岸，是王帝往日的居所和行政中心。南岸是平民百姓之家园，也是今日商业集中地区。由于国运的兴衰，顺化经历了无数改朝换代的变迁。时至今日它仍然能够保持王城之气派，有赖于王宫的存在和它所象征的权威。

香河两岸美丽的景致和王城庄严的建筑，相映成趣。王城的设计富有中国色彩，但园林布置犹胜中国。在1968年的新春，来自北方的越共部队向顺化市突击，夺得王城后固守不弃。美越联军猛力反击直至敌人退败为止。血战过后，王城到处颓垣败瓦，见者心凉。战争造成的破坏难以估计。

历代的王陵建筑在香河的两岸，要乘船才可到达。我对辉煌的墓冢不感兴趣，因为这些都是统治者以人民血汗打造出来的虚荣，多看了反而引起我对昔日帝王奢华之反感。不过置身于那些围住王陵而建造的美丽园林，又即时忘却世间的烦恼，心境也很快回复平和。

黄昏时参加了特别安排的香河夜游，可以享受日落后的浪漫情调。船上有能歌善舞的艺人表演民间音乐，他们的歌曲哀怨动人，听者的情绪会随着歌曲的变化而起落。临别前最后的节目是放送花灯到河上，这是传统许愿的前奏。当时暗时明的小花灯在水上漂浮时，我默然地祈求中国和越南不再受苦受难；永享和平康乐！

离开顺化不远的地方就是越南南北分界之17度纬线。分界线之南是广治省（Quan Tri），北面属广平省（Quan Binh）。南北对抗曾引发了无数激烈的战斗在附近地区进行，广平省首当其冲而受尽蹂躏。战后在这里重建的工作远远落后于其它地区，受战争破坏之痕迹仍到处可见。

建立于广平省的黄叶（La Vang）天主教堂，被1972年的一场战斗完全摧毁。遗址一片荒凉，前来凭吊的信徒络绎不绝。越南共产政权对宗教信仰有较大的容忍，所以佛教和基督教能够与社会主义共存共荣。在路途上我曾亲眼见到信众焚香点烛在耶稣和圣母像之前恭奉，这是越南的宗教特色。

**会安古城

会安（Hoi An）位于越南中部广南省（Quang Nam）的临海地带，是16与17世纪期间一个对外通商的市镇。远自荷兰、葡萄牙、意大利，中国和日本的商人曾经来到这里做生意。市内保存了不少旧有的建筑物，古意盎然。具有中国色彩的广告牌是华侨曾经以此为家留下来的痕迹，如今仍然到处可见。不少西方游客慕名而来，旨在追溯古城早已逝去的光辉。

入住的酒店靠近怀河（Song Hoai）的岸边，离开购物区不远，步行片刻可达。商店的橱窗展示出各色各样引人入胜的货品，琳琅满目，我对画廊内的陈列较感兴趣。越南艺术家具有创意，题材突出，作风前卫，为东南亚其他同辈所望尘莫及。这次在会安有幸结识了一位河内出生名叫 Vu Trong Anh的年轻画家，大家一见如故。临别时，Anh割爱让出了他四幅油画，都是难得的佳作。

会安以往经历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可惜时移世易，繁华的商业中心如今却与杂乱无章的农产品市场结为邻里，昔日风光不再！和市区}有一水之隔的是一个专为吸引游客而建造的民族村。场内展示了越南农业社会的生活特色，很富教育意义，也令人感受到农民的伟大贡献。

走出酒店的外围，站在横跨怀河的桥上观望两岸的景致，令人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体态修长的椰树与古朴优雅的民居相映成趣，有如置身于童话世界。河上偶然出现一叶由渔夫轻巧地摇划的小船，它半浮半沈的水影，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工业化现代化和世界一体化似乎仍未跨进这个偏远的角落，所以人们仍旧可以过着朴素无华的生活。

离开会安不远的美山（My Son），有占婆（Cham Pa）少数民族拜祭神灵的庙宇。这些遗迹与高棉的吴哥窟很相似，不过留存下来的仅是一片废墟。占婆族很久以前已遭他族同化，他们的历史荡然无存！

**风韵犹存之西贡

西贡（Saigon）在1975年南越赤化之后改称为胡志明市（Ho Chi Minh City），以纪念越南共产政权立国元勋胡志明。新政权把原有之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彻底改变，更希望新名字能将过去被殖民统治之耻辱一扫而空。但我对那个旧的名字却情有独钟，因为它带给我很多美丽的回忆。

美国介入越南战争令战事升级，父母为策安全及时安排我离开西贡前往香港。当年十五岁，算是半早熟也半懂事，但对故乡怀有深刻的印象。在取得香港合法居留权之后，不时寻找机会重返旧地一游。如今处身于远隔重洋的北美洲，亦未能忘怀故土。

踏足新山一（Tan Son Nhat）机场，就感觉到西贡改变了很多。虽然战争遗下的痕迹仍旧到处可见：例如机场附近的空军机库，残迹仍未完全拆除。机场大楼的设施和多年前比较改进多了，出入境的安排亦考虑到旅客的方便，提高了效率。海关人员多了点笑容，少了些官味。旅客出口处仍旧人山人海，情况十分混乱。

由机场进入市区沿途的交通非常挤塞，行车缓慢，接近市中心时更是水泄不通。我即时感觉到一股温暖，既亲切也熟识。多年前我曾经到过河内（Hanoi）游览，感到北越人对中国人的态度非常冷淡，相信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民族矛盾，一时不易解除。如今见到万众同乐的情景令我相信越南人不再歧视华侨，积极欢迎我们融入主流社会，一视同仁，和睦共处。

自改革开放后，西贡的变迁一日千里，市容早已恢复旧观还胜于以往。新建的楼房有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当年共军进城之前，南越部队己溃不成军。士兵和群众忙着跟随美国人撤退，逃命犹恐不及，哪顾得上国家之兴亡，所以共军占领南越首都易如反掌，战争对西贡的破坏比较轻微。

西贡的发展缺乏周详之城市计划。不少新建筑杂乱无章，新旧混杂参差不齐。一些旧有的建筑物如能适度修葺，更为可观。西贡的街道一般乏善可陈。不少人行道仍未妥善铺平，令行人举步艰难。通往旧政权国会大楼的是一条林荫大道，和附近几条大街纵横排列，气势非凡。西贡市过往被称誉为东方之巴黎，相信与此区的设计有关。

整体来说，城市之绿化以参天乔木为主干，配以其它杂树奇花做陪衬，既具心思，也保养得十分讲究。大街小巷有陈设入时的服装店、画廊、古玩店、美食店、咖啡室，都能引发游客的兴趣，穿梭其间是件赏心乐事。这里物美价廉，店员笑容可掬，进了门怎么也忍不住要买上几件。每次路过西贡，总是满载而归。
西贡街道是机动电单车的天下，不少市民都各自拥有一部而且精于驾驶。大家依赖它作为交通工具，省时省力，而且经济耐用。交通规例十分松散，警察对违例者置之不理，使超载成为平常事。一家五口和一辆摩托车，可招摇过市。摩托车搬运大型家具经常出现街头，有如杂技表演般惊险百出。

行人过马路要胆大心细，不能犹豫不决，铁骑士见你阔步行进就会主动为你让路。形同虚设的斑马线简直是行人的死亡陷阱，不能以西方标准去使用，否则后悔莫及。城市交通的主导是穿梭通往各区的公共汽车，三轮车和出租小汽车的存在仅属辅助性质，它们所提供服务的范围非常有限。如要彻底解决西贡之交通阻塞，集体运输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西贡之唐人街（Chinatown）是集中于堤岸区（Cholon）。聚居在那里的华人多以经营小生意谋生。往日之富贵人士早已隐居外国，销声匿迹。为逃避战火，不少华侨抛弃家园，经海路或陆路逃离越南。战后华侨人数锐减，留下来的多属老弱和贫苦之辈。有经济条件的家庭，一早就安排了后路。据非正式统计，离开的比滞留于原居地的华侨人数还要多。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知拆散了多少个家庭，造成多少悲剧。为了逃生而葬身于大海的不幸者，更是不胜其数。

堤岸似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一切由它自生自灭。战前如是，战后亦一样，整个地区}能以乱和脏去形容。那里房屋破陋，新旧参差不整，不少道路久用失修。小贩当道，狭窄的街头巷尾是他们的专利区。不过他们的存在对一般平民百姓却提供了不少方便，起居饮食所需的一切应有尽有，亦得记上一功。

小贩形成了越南人生活文化的一部分，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消失。外来人感觉街头摆卖是乱作一团，本地人却认为是难得的热闹，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此有不同的感受。西贡和堤岸紧紧相连，但两市发展之差异，不可以度里计。
每个城市之吸引人处不能只靠它的市容。西贡市民处处流露的热情和好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重游，都感到备受欢迎，乐而忘返。越南人的身材如以亚洲人的标准作比较，属于细小，但他们却生得眉清目秀。

越南少女更是天生丽质，一头乌黑的秀发垂及半肩。当她们骑在摩托车上疾驶而过，秀发迎风飘扬，是多么轻盈夺目！越南传统的旗袍由修长而丰满的女性穿上，半腰开叉，可展示她们若隐若现的美妙身材，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与个子高超的北美洲女性相比，越南少女更能显露女性特有的温柔。她们穿着趋时，又谙化装之道，不时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公共场所，争妍斗丽。

在西贡我可感受到共产世界和其它社会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人性爱美是与生俱来的。政权可改，社会制度可变，但爱美的人性永不会变。越南现况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印象总结

越南有延绵不绝的海岸线，风景优美，是发展旅游业不可多得的条件。它还有丰富的天然资源和庞大的劳动人口，有利于拓展经济。战后重建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成绩斐然。近年有不少旅居外国的越南侨民回归祖国，加入了改革开放的队伍。他们提供资金和技术，还把市场讯息及时传递，对经济发展贡献良多。越南紧随中国的经济政策，还不断在改进。在可预见的未来它将会成为东亚地区另一庞大市场。

（编者注：作者黄启樟系越南华侨，现居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