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每张1万美金的纪实摄影家
2010-09-07 20:18:56
来源:星星生活

编者注:《商业之星》是“加拿大新闻商业网”与《星星生活》报合作开办的一个不定期专栏,旨在深入报导加拿大华人社区中从事商业贸易等领域的人士。

文:加拿大新闻商业网记者李阳,网址:www.newnews.ca

在今年奥沙华的牡丹节上,记者第一次见到胡杨–中国著名的纪实摄影家,来到多伦多没多久,他就被邀请担任牡丹节摄影比赛的评委。长发飘逸,眼神深邃,平易近人,是笔者对胡杨的第一印象。

再次见到胡杨,笔者对他已经有了一些认识,1980-2007年整整28年时间,胡杨独自游走在那些每寸肌肤都充满了平民气息的上海弄堂,抢拍下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于是有了《上海弄堂》;2004年1月至2005年2月胡杨敲开了上海500多户人家的门,进入了上海城市气质的内里,从上海人的家居空间形象中揭示上海最深藏不露的精神秘密,于是有了《上海人家》;2007年6月至2008年4月胡杨采访拍摄了300位生活、工作在上海的外国、外地和本地的,出生于1970-1989的青年,探求新一代的心理特征,于是有了《上海青年》。

而《上海弄堂》《上海人家》《上海青年》这三本影像册集中在一起,最终形成了胡杨的“上海影像三部曲”。三部曲推出后,胡杨开始马不停蹄,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地展览不断,国内外美术馆、博物馆、画廊和机构也纷纷收藏他的照片。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笔者终于有机会与胡杨长谈,了解到这位以投资移民身份来到加拿大的中国为数不多的纪实摄影家的心路历程。

说起胡杨走上摄影道路,原来还带有很大的偶然性。

1976年中学毕业后,本来有机会参加高考的胡杨,由于家人不希望他被分配到外地而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报考了技工学校学木工,毕业后如愿以偿留在上海的工厂当木工。

胡杨的二胡拉得很好,原本可以以文艺兵身份参军,可惜一次工伤事故中手指受伤,二胡也只好放弃,这件事对胡杨的打击颇大,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天地之大好像自己能够选择的路并不多。

就在差不多走投无路的时候,胡杨看到了家里的照相机。

从小到大胡杨的家境都不错,那个年代中国人家庭拥有照相机的很少,别人用照相机都是到照相馆租借,租金按小时计算,用完了都要跑步到照相馆归还。照相和冲洗胶卷对胡杨来说一直充满神秘感,看到邻居紧闭房门,还要把窗帘拉上,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照片慢慢出现在相纸上,这个过程本身对胡杨就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摄影这条被俗称为“败家子”的发展道路。

当时中国各大学中设有摄影课程的少之又少,只有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有摄影课,胡杨想找他们的课本,却遭到拒绝,原因是课本只提供给注册学生。于是他托人把课本借出来,花了几天时间把整个课本抄下来。当时他疯狂的到处寻找摄影书籍,发现了便用手抄。每天早晨6点就到图书馆排队等着进去,可以说上海能够找得到的摄影书籍他几乎全看了。

胡杨的摄影知识基本上是自学的,除了摄影知识,他还自学了有摄影有关的课程,如美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还有雕塑、绘画等,这些为他以后的创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摄影一向被认为是纨绔子弟的玩意,没有收入却花钱似流水,胡杨很快就顶不住了,必须想办法挣钱。先是问家里借钱,想买2辆私家车开出租车公司,被家里人害怕当资本家拒绝;后来开广告公司、印刷厂,成为中国最早的艺术界内的自由职业者,在挣钱的同时也熟悉公司的运作。

《上海弄堂》的创作意念始于1980年,历时28年时间完成。地点在中国上海的普陀区、闸北区、静安区、长宁区和虹口区等地的弄堂。

弄堂始建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左右,七十至九十年代许多人家将原先的平房改建成楼房。这里的居民大多是当时从浙江、江苏、安徽、山东、湖北、四川等地来上海打工的产业工人。这些地区的弄堂被上海人称为“下只角”(意思是贫民窟)。

1978年中国政府实施“改革开放”政策,1980年上海市政府开始着手城市改造。胡杨意识到“下只角”的弄堂将被拆除,于是决定拍摄记录“下只角”弄堂里居民们的日常生活。

《上海人家》在三部曲中最早出版,也最有影响。拍摄了500户人家,编选出近200张照片,被评论家称为上海的“影像地方志”。在每一幅照片里,家居的空间、装饰、用具物品(以及时而出现的宠物)与人物的衣着、姿态、眼神以及主人的一个简短自述,一起形成了特定的日常生活瞬间。而当这200个凝固的瞬间并置起来、汇集在一起,我们仿佛看到了这个大都市形形色色的“细胞”,而它们彼此之间的反差对比则蕴含着耐人寻味的复杂意味。

通过胡杨的镜头,我们似乎是同时打开了200个家庭的大门,“侵入”了那些私密的空间,“窥探”到不同的人(从下岗女工到企业主管,从正宗的“本地人”到外来的“新上海人”和外国人),以及他们不同的样子。

如果说《上海弄堂》着眼于“往昔”,那么三部曲中的《上海青年》则更多地是面向未来。胡杨在对300位上海青年的采访拍摄基础上,选编出100多张照片,展现了一群(1970-1989年之间出生的)年轻人的肖像。值得注意的是,这部作品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影像”,胡杨还对每个被拍摄的对象作出一份问卷调查。每个年轻人对25个问题一一作答,像是某种“心灵自白”,既透露出个人的身份与气质倾向,又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谋划与想象。这些答卷与他们各自的肖像对应起来,形成了影像与文本的互动联系,生成出更为丰富的社会学涵义。

胡杨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系列作品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几百家新闻媒体对他进行了追踪报道,国内外权威美术馆、画廊也开始纷纷收藏他的作品,他的摄影作品在欧美等国的画廊里标价每张1万美元,购买者络绎不绝,澳大利亚昆士兰美术馆一次性就收藏他的100幅作品。

至今为止,他的三大系列作品已经卖出超过300张。

胡杨是上海有名气的摄影家,曾在上海滩最著名的富人杂志《ShangHai Tayel》作摄影记者,但月进两万的他不开心,辞职了。

在绝大多数上海人的眼里,月进两万的《ShangHai Tatel》摄影记者绝对是值得艳羡的好工作。但这工作却使另有抱负的胡杨厌倦。“白天围着富人们转,拍他们的吃喝玩乐,晚上拍那些‘高尚的’PARTY,拍这名牌那名牌……上期杂志刚付印,下期的选题会又开了,你得赶紧背上摄影器材去拍片……我已经看到退休了!”他对妻子抱怨,“我就是个印钞票的机器,每月印两万!”

妻子知道,作为一个内心纯粹的摄影家来说,胡杨一直有个理想,那就是用自己独特的图象话语表现即将成为历史的现实,用全景式的图象系列表现改革开放大视野中的家庭细胞,为未来的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留下当代上海各阶层家居生活的图象文献。

每月只有370元“待退休费”的妻子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她知道,从小家境优越的胡杨挣钱的本事不大,辞了职,家庭生活肯定会发生困难,大人好说,孩子怎么办?但她又深深知道,胡杨对理想是执着的,她同意了。胡杨从此开始了历时数年的《上海人家》系列图片的拍摄。

胡杨拍摄上海三部曲的概念在国外其实早就有了,美国政府在上世纪30-40年代曾经花大价钱聘请民间摄影师,到美国社会各个阶层拍摄,留作历史记录,从某种程度上说,摄影师的镜头比历史学家的笔还要厉害,这些珍贵的镜头对于后人研究这个时代的上海历史,有着巨大的参考价值。

《上海弄堂》的关注焦点仍然是日常生活世界,但这部持续28年之久的影像纪录更具有历史感。近年来,当“上海弄堂”已经变成对殖民时代“老上海”的怀旧话题,散发出“风花雪月”的胭脂气息,胡杨则与众不同地将目光转向所谓“下只角”,转向底层民众生态。

这是“卸了妆”的上海,是繁华都市无可炫耀的平淡(甚至让人窘迫的)样子。《上海弄堂》中的所有照片都是黑白的,似乎是关于“往昔岁月”的没有色彩的“回忆”。这种“回忆”品质暗示了“下只角”的边缘性:它不仅在自然时间的维度上成为“往昔”的痕迹,同时也是在心理空间的意义上与我们越来越生疏而“遥远”。

这部作品引领我们穿越自然时间与心理空间的阻隔,重返“往昔的现场”,寻访那些被“主旋律”所遗忘的上海生活角落:弄堂中的丧葬与婚庆仪式,起居、就餐、家务、劳作、游戏与闲暇,那些午后的孩子、晨曦中的老人、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我们几乎可以在每一幅画面中浮想联翩,或许是一个故事,或许是某种关系和情绪。

新华社一位资深编辑所说,胡杨很厉害,他的《上海人家》确实非常客观,好像从他嘴里什么都没说,其实他又什么都说了。也或许,讨厌各种教条说教的人们正是从胡杨大量的图片的空间性中看到了历史,并得以反观自己的存在极其价值,而这种反映中国现实的存在及价值的文献性史料,又不能不被世界所关注吧?

摄影家本身能赚到钱的少之又少,纪实摄影家比一般摄影家更难生存,目前在中国的纪实摄影家中,能够生存得不错的不超过5个人,胡杨不仅靠着摄影作品生存,而且生存的还相当不错,甚至可以办投资移民,到国外继续自己的事业,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

“中国纪实性摄影作品和早期的艺术摄影作品都还未真正进入中国国内的收藏市场。”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虽然纪实性摄影作品目前在收藏的一级市场(画廊)销售很好,但买家很多都是在华的了解中国历史的外籍人士,所以这个市场从原则说并不是收藏市场,只是为这类收藏提供了很好的价格参照和市场方向而已。

中国纪实性摄影作品和早期的艺术摄影作品在在以往的文化历史生活中曾给广大民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具有极高的知名度,像公众所熟悉的领袖影像、各时期的英雄影像,以及众多影响公众历史生活的各种事件瞬间作品与耳熟能详的那些摄影巨匠的艺术作品等。它们都和人们的历史记忆直接相连,其中有情感,更有不可替代的文献文物价值。

“我选择了上海三部曲作为自己拍摄的题目有偶然也有必然,我摄影的宗旨其实非常简单,一是社会需要,二是自己喜欢,能够将两者融合在一起,既有社会效益又能产生经济效益,真是非常幸运。”胡杨说。

投资胡杨的摄影作品其实颇有升值潜力,几年前有个老外看中胡杨的作品,当时胡杨以每张1000元的价钱卖给他,现在胡杨的作品每张已经卖到过万元,以投资眼光而论,这个老外获得的回报远远超过股市。

加拿大摄影界对胡杨并不陌生,移民之前加拿大国家电视台CBC曾经专门派出摄制组到上海拍过他的特集,来加拿大后,全国最权威的蒙特利尔摄影展专门邀请他参展,主流的摄影杂志也帮他出专辑,胡杨自己对加拿大也比较喜欢,这里是白求恩的故居,地大物博人口少,非常适合居住。加拿大美丽的自然风光和壮观的大瀑布又启发了很多创作灵感。

“现在我已经拟定了几个题目,近期内就要开始创作,既来之则安之,中国的生意已经全部结束,上海的课题也全部停掉了,希望不久可以完成加拿大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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