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满载儿时记忆的家属院
2011-11-16 23:01:50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枫树)位于陕西咸阳的家属院是我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地方。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一年级,人生中最美好的中小学时代几乎都在那里度过。

虽然离开那里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之间从未回去过,可我闭上眼睛还依然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地从长途车站“走”到那熟悉的地方。随着离别日子越久远,重返故地的念头便越强烈,虽然知道也许那里早已没有了我熟悉的人,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我重返的心愿。

回国后很快和发小见面,从她们口中得知,那装满儿时记忆的家属院仍然存在,只是那时的同学好友大都不在那里居住了,为数不多的是父母亲依然在那里生活。会面当晚便随居住在咸阳的好友怀玉去了她家,请求她第二天陪我去重访故地。

那天半夜身体便开始有点微恙,第二天早晨起来天也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有雨,好友问我是否还去?想想如果不去,也许今生都将无法再见了,因为现在没有拆迁的老楼越来越少,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它们?于是打消犹豫,启程前往。

在咸阳生活的十年里,从来没有坐过市内公共汽车,那时的市区很小,走个转圈也不过一个多小时,并且那时鲜有市内公共汽车。现在坐在公共车上,望着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思绪便回到了过去,记忆里始终无法忘记搬家到咸阳那天的情景。

相信那天并未约定会搬家,只是临时有车才行动的,母亲当时正在洗衣服,连盆带搓衣板一起被搬上车的。搬到了咸阳当时刚刚建好的家属基地,一晃,它们伴我走过了十年的人生路。转眼间,它们已经走过了四十多个春秋,至今依然在为人们肩负着遮风避雨的重任。

旅途中,在西安上班的老班长打电话来,在确定我们正在去访问家属院的路上后,她不顾我的劝阻,自作主张地帮我们预约了原来一位现在仍然住在那里,同级校友老杨为我们做向导。因为怀玉的娘家和我们并不在一个家属院,况且周围到处是拆迁的工地,道路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们只好按照印象中的位置,摸索着应当走的道路。终于我们停留在一个侧门前犹疑时,老杨及时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告诉我们说接到老班长的电话后,她就立即出来了。参观完毕,更觉得老班长英明,如果没有老杨,我的访问也许就没有那么完美了。当然这是后话。

走进家属院,映入我眼帘的图画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楼还是那四栋楼,矮了,旧了,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短了。其实我知道,那一部分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走的地方多了,眼界开阔了的缘故。另外的原因就是楼与楼之间原本空旷的的场地上,如今栽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大树,挡住了楼与楼之间的视线。

我们家原来住在二号楼,记得小时候在前面的窗口可以和一号楼的同学对话,在后面的共用凉台上可以和三号楼的同学对话。如今有了大树的遮挡,这样轻松的交流可能是比较困难了。走过一号楼,到二号楼,我拐了进去,发现除了各家窗户上装了防盗窗栏外,原来两家共用的凉台上居然大都装上了防盗窗栏。老杨介绍说,为了安全起见,现在都在阳台边安装了防盗门。

原来比较平整的砖头路,现在有些坑坑洼洼了。记得小时候,夏天的傍晚,太阳还未落山,只是躲到了围墙的那边,我便和许多小朋友们一道,先拿笤帚在砖路上扫出“一席”之地,再从家里端着满盆或者提着满桶满壶的水下楼,小心均匀地洒在扫好的地上。回家放下装水的器皿,便拿着凉席下楼,等地一干,立即把它铺在地上,这就算把位置占好了。

回家吃罢晚饭,立即下楼乘凉,通常是外婆陪我们姊妹三个在楼下,然后便可以和小朋友们瞎侃,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吵闹的麻雀一样,一直要延续到夜深,天稍凉了才会陆续回家睡觉,也有些小朋友干脆就在楼下过夜的,但我们从来没有被容许过。想想那时候乘凉好像基本没有什么蚊虫叮咬,也许是因为那里没有草和树,干燥的缘故吧,而现在的夏天晚上,想必不会再有那么热闹的乘凉景致了吧?!

那时铺砖的路很平,极少有车行走,都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场地,跳绳,跳皮筋,跳房,踢毽子,扔沙包。道路两边的泥土地,像今天这样润湿的土地上,就成了孩子们用小刀玩扎刀的好地方。如今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孩子在外面玩耍;也许是游戏,电视,电脑把孩子们都吸引留在了家里吧。

我停在了三单元,我们家原来居住的门楼下,当年的一幕幕如同放电影般跃然眼前,不止一次,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了,锣鼓声一响起,无论是在干什么,甚至从梦中惊醒,都会立即穿好衣服,下楼去加入到庆祝的队伍里。还有那年备战备荒紧张时,记得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忽然警报响起,明知是演习,但我们依然认真地按照规定的计划,随着人群跑到学校,钻入地下防空洞里,在昏暗的灯下,兴奋地等待着解除警报的响起。

当然,在楼下做过最多的家务事便是做煤球,或做蜂窝煤,把买来的煤炭末,加上些泥巴,和上水,用手像捏肉丸子那样捏圆了,一个个排放在地上,等干了收起来就是煤球。用借来的蜂窝煤模子压好,晒干,就是蜂窝煤了。那时候一点也没觉得是在干活,倒好像是在玩,干的特别起劲。但这样的活并不总是有,所以常常有种期盼的感觉。

拿出相机拍照,这时发现三楼有一老一中两位女士在那里探头,老杨跟我小声介绍说,那是王红先和她的母亲,我立即大声的和她们打招呼,并问是否还记得我?回答我的是摇头。再提供细节提醒她们,我原来就住二楼的。记的吗?那眼里还是迷茫。还是老杨机灵,说是赵老师的女儿。上边立即点头,哦,知道了。看来,还是母亲有名气些。

王红先是哥哥的同学,有一阵我经常往她家跑,就因为她家的灶和当时农村的一样,是拉风箱的,而我们家的是烧蜂窝煤的,我特别喜欢看她做饭,特别是看她蒸馒头。她家弟兄姊妹五个,她在中间,一个妹妹。她父母都上班,所有的家务活基本都是她的,可她的家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三十多年不见了,她还是显得那么年轻,干净。

然后我们继续参观,站在四号楼东侧楼头,那条通往学校熟悉的小路被一道围墙阻断了,面对我的疑问,老杨介绍说,学校早已撤销了,学生已经归入地方小学,我们曾经熟悉的老师们,有些调往外地,没有调走的也基本上都退休了,随儿女住出去了。

“哦,想起来了,”老杨忽然说:“王平老师还住在这里,你还记得他吗?”王平老师,我当然记得,他是数学老师,虽然没有教过我们,但曾经和母亲在一个办公室共事。我当即说好,我们去看看他。怀玉立即表示反对,理由是时间已经中午,是午饭时间了,我们冒昧探访不太合适。

我了解老同学的感受,因为她是快到完小才进入我们学校的,没上完高中就离开了,对学校和老师的记忆都很淡泊的。但我知道,如果错过了今天,也许就永远无缘相见了,还是打搅一次吧。

老杨领着我们来到王老师家,面对着满脸疑问的老师和师母,老杨请他们猜我是谁?说老实话,虽然知道到的是王老师的家,可我还是看了半天才确认,眼前这位斑斑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就是我记忆中曾经英俊潇洒的王老师。大约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师母说不记得我叫什么,但好像记得我是赵老师的女儿,我们都笑了。赵老师的女儿,第二次起了作用。

我提议合影留念,好让母亲也见见老师和师母,他们很高兴地和我边聊边拍照,坐了不到十分钟,我起身告辞。可以看出,老师和师母都很激动并且依依不舍,他们坚持要把我们送下楼,看着我们走远。

在要离开家属院之前,我寻找方便的地方,我知道,这些老房子,厕所都是两家共用的,走进一家厕所,门虽然没上锁,却找不到灯的开关,老杨替我敲开其中一家的门,请人家打开了厕所的灯。在昏暗的灯下,我看见了久远以前记忆中熟悉的肮脏画面,和熟悉的刺鼻气味。我知道,这楼真的该拆了,位于号称现代化大都市西安的卫星城咸阳,家属院的设施实在是无法与名称匹配。

忽然感觉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对于时空相隔的记忆里,存放的大多是美好和幸福的。而对于身边和近期的生活记忆,却往往是把那些即使是细微的过错和痛苦都会无意中放大,并且耿耿于怀。于是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怀玉为什么不理解我想重返故地的原因。

告别了家属院,告别了老杨,我和怀玉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之际,看见从我们出来的方向来了几个人,就在随意的一瞥中,我定睛在其中一位女士身上,走上前一步问到:“你是周玲吗?”对方兴奋地回答,是呀,然后她道出了我的名字,于是我们同时开怀大笑,相隔三十多年,我们竟然相见在这车站上,并且一眼认出了彼此,不能说不是缘分吧?!

周玲的娘家就住在我们家楼上,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有一付天生的好嗓子,当年班里有活动时,常常听她放声高歌。记得那年为了纪念周总理去世一周年的活动,她要参加“绣金匾”的舞蹈,所以无法同时伴唱,于是老师找到我,因为是政治任务,在推辞不掉的情况下,我勉为其难地代替了她。那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唱歌表演吧,托了她的福,呵呵。

我们同乘一趟车,兴奋地交换着相互彼此的生活信息,许多站后,终于要分手了,我们祝福彼此。人生不就是坐在一趟趟奔驰的列车上,每个站台上都有上有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停靠点,目的地,能够相互走过一段,就是缘分。咸阳之行转眼便成为了过去,可每每想起来,总有些温馨而亲切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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