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同行36团
2012-02-15 23:35:33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禾源)楚天同行36团,是我在游走湘西几天里的团队番号。面对一个陌生地方,有个团队,有个团长让人安心许多。

我没当过兵,十分向往这个弥漫有军队气息的番号,且楚天二字豪气冲天,个个队员集中到团队的旗帜下,便释怀谈笑,面对陌生环境内心散发出那张自警的防护薄膜,被挥动的番旗扯动,在风中传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我们在机场外整合,团队不断增员,一车变成两车,第二天真正开拔上路时是36名队员,原来36团就缘于这个数。队员来自北京、江西、福建、广东、山东等地,南腔北调汇集一团。我的小组还吞并两位娘子军,成了挺有亮点的第二队,我自然成了队长,从此便有序地开始几天的征程。

从长沙出发,历经:橘子洲头、韶山冲、张家界、武陵源、土司城、苗家寨、凤凰古城。虽说只有匆匆几天,但我对湘西的贪恋,如粗糙白色土布浸入染缸,重染猛吸,浸透了每个细胞。如今重晒,股股湘西味依然熏得我一醉一醒。

大漠戈壁,日月星辰仿佛都长在那里,睁开双眼是看不完的亮光。此境中,只有闭上眼才感觉自己站立着,只有听到苍狼的嚎叫,才证明生命的存在,这种让生命无所依从的空旷寂寥,也许就是大漠戈壁的气概。

茫茫草原,俯下身是温驯的羊儿在啃草,抬起头是骏马狂飚的强悍,昂起头又是白云轻瓢的洒脱,这也许就是信马由缰马背帝国的摇篮。

东南诸海,潮涨时浪涛翻滚,千古风流湮没其中,潮隐时千帆竞发,各路豪杰方显英雄本色,这也许就是大海的博大。

洞庭一湖,衔远山,众山丘壑自在胸中,千条脊梁擎起伟岸之躯,吞长江,江南江北吞吐自然,养下了荆楚胸怀,这也许就是荆楚大地能主沉浮的霸气。

是的,这霸气是湘西重重的一味。楚天同行36团,也正为寻味而千里趋之。出长沙由一首词引燃一炷心香,就在橘子洲头招来了那种王者气息。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橘子洲头永远浮在北去的湘江水上,傲视百舸争流。我仿佛看到那位伟人飘起的衣袂,我站在衣袂的荫下凝视着他。他,看水时是目送千古风流随水而去;他,看山时是万山红遍霞光涌起,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他,回顾橘子洲时是满园红橘,神州气象了然于胸,指点江山。这不仅仅是雄心壮志,也不仅仅是豪气英发,而是一种能征服世界的宏浑霸气。

小棉球沾了酒精就有一股酒精味,楚天同行36团队员们从橘子洲头重返车上时,沾来的霸气冲破了约束,彼此交流开始,互赠小食,交换信息,南腔北调扯得津津有味,就这样兴冲冲地驰向韶山。

韶山!韶山!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团导介绍说,毛泽东塑像揭幕时,天空出现日月同辉的壮丽景象,我喜欢这天地同感的场景,我摘下色镜,拍去身上粉尘静穆向毛主席的铜像鞠躬,我不是在敬偶,是在敬重那股能激动着全国人民的气场,那股能让中国雄起的霸气。我深深三鞠躬,骄傲着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俗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虎门无犬子。俗话道俗世,韶山冲几间茅屋,几亩地,蕴育出天之骄子,是天地间长出一篇新的神话。虽说韶山离我很远,但天下农家一个味,那茅屋中的一切气息我熟悉着。

灶中的酸辣味,卧室中的烟草味,边舍的猪粪味,晒谷坪上的稻谷味,等等都是农家人的肥味,这肥味养人养牲畜,养庄稼养草木,只要肥味足,所养的一切都大。大树,大牛,大人。且养出的大货习相近,性可比。

农家人的心根如树根,深入底层;农家人的顽强如草芥,野火烧不尽;农家人的脾性如牛性,老实起来是耕牛,发起性子敌过疯牛;农家人的天地可大可小,大到环宇,小到一亩三分地;农家人的理就是一条,那便是活下去。

毛泽东也许天天嗅着这农家味,心中装下了天下农家人,深深感受这肥味气足,他立定在肥味的潮头,把小小环球看遍,常常坐在晒谷坪边抽着烟不断地散发着农家霸气。霸气便有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便有了《论持久战》;便有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便有了环球同此冷热;便有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便有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斗志,便有了农民闹事一样群起的文化大革命……。

我琢磨着农家人养出的霸气,是如树一样根深引泉,如草一样顽强长到各个角落,如五谷一样人人离不开,如阳光雨露让世界同享。这就是湘西的霸气,是农民养出的敬爱霸气。

农民养出的霸气,很给力,我学得父辈挤时间种自留地的方法,在他们散板慢行时,我脱离了楚天同行36团,急匆匆地向毛泽东祖墓赶去,向这种着伟人根脉的神密之穴献上一束花。

可这一来,虽说我赶得紧,但依然让团队等待和寻找。我找到组织时,他们都等在车上,我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向坐位,此时胸藏农家霸气,如草芥一样,弯下腰是在承受,心中则声声默念“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我们的团就要进入张家界,团导刻意渲染着湘西浓郁的匪气。我一向喜欢匪气,我总感觉匪字注解是:武功高,性豪爽,讲义气,敢作敢为。可他指了一个例子则让我唏嘘,说是一辆旅游大巴车碾了一只母鸡,不仅要赔鸡赔鸡生的蛋,还得赔受惊吓的公鸡,公鸡受惊吓让许多母鸡守活寡,这下赔不起了。撞了一头牛,强求要让牛坐飞机去长沙做CT。

我想这是杜撰的,若是真的这也不是匪气,而是无赖。匪是一种出没在山野的可爱力量,是一种敢于担当,爱恨一刀能劈得分明的可爱,是一种用生命换生命的买卖。当年的红军就被称赤匪,国民党军则被称作白匪。

在厌恶之情上,匪不及偷,偷不及骗,骗又不及当下毫无道德底线的瘦肉精,添加剂,毒牛奶,地沟油等等。我想匪气越浓,能入侵的东西就越少,张家界一定是一个充满激情,美丑鲜明的地方。

张家界地域多大我没有确切的概念,反正我把所看到的石峰林就当作是张家界。石峰林的称谓很确切,一座座石峰比肩拔地,柱柱挺秀,独如木,片成林。楚天同行36团全体团员乘山体电梯而上,决定登高看景。

这一看境高如天,心法如云,坐坐石峰成了心法太极的梅花桩布在这里。云行太极,雾聚精气,舒展处日光朗朗,发力处风声四起。自然界至阴至刚的完美组合,就能藏龙卧虎,隐藏许多玄机。沙漠戈壁可出响马,汪洋大海出没海盗,奇山幽谷自然可隐山匪,于是这湘西若不出匪才见怪。

在游宝峰湖景区时,我看到了“躲官垭”,这个垭口当相狭窄,如今能容两个并行通过,我想当年该更狭隘,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过垭口是一个碧波荡漾的人工湖,这湖底当年是一个大峡谷,进入这样的峡谷,几声鸟鸣足以让人提心吊胆,一片落叶也能遮去一片光明,滚下一块石头便是山谷轰隆砸碎一大片,匪窝安在随便一个岩洞,凭几个小喽罗守住垭口,完全可以占山为王。

虽然说这个王不及土司寨里土司王那样体面,出入大轿,与官府平起平座,但披着虎皮的那张交椅也是威风凛凛,让官府头痛万分。正是力量上的相当,相克中有相生,才有了“官匪一家”之说,可这“躲官垭”仿佛证明着这一带的土匪不与官家呵成一气,以垭口为界,躲避着官府,我做我的草寇,你当你的官,不论秦汉,还是魏晋,过好自己匪的日子,真喜欢这种纯洁的匪气。

踏进土司城,那巍峨的土司寨,除了掩不住的匪气之外,更多的是土皇帝的气息,那依山而建的“九重天世袭堂”用黑色铸下土皇帝的威严。

我踩着木质楼梯,一层层地攀上,轻轻的脚步依然能叩响楼板的回音,突突的声响,不停地回应着土司家族生生不息的风情。族源堂是根,迁徙堂是脉,生息堂是养,耕战堂是生,精夫堂是勇,正气堂是信,归流堂是统。

土司王宫里的陈列,细品起来,不是物品,是风情,是活生生的土司人的人文,他们是农民,是猎人,是兵,还是匪,握锄时能种地,持械时能战斗。抗击入侵是兵,争抢地盘是匪,执宗法是族长,发号司令是个王。但这个王比起王朝的王更难当,要做到:智胜众人,武敌群雄,威慑四方,德以服众。

一代能,二代、三代还能吗?这一世袭制明显发现难以维持,于是从强到衰不可避兔,“改土归流”成了不是选择的选择,明皇朝所赐的“东南第一功”抗倭的碑坊高高擎举的也许就是改土归流的前兆,“国泰民安”就是天下臣民共同的愿望。当年的王气匪气渗透到这块土地里,流到这方人的血脉里。

楚天同行36团许多人都鼓欢沾染些匪气,仿佛有了几丝匪气就能降服痞子流氓,平时对人就可以发发横,或许会给人有几分威慑感,于是在我选择游凤凰古城名人故居时,他们选择了苗家寨。

苗家寨也确实给了他们相当富足的匪气,我在出寨村口等待他们时,发现出寨的,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嘻嘻哈哈,有如匪班分脏后的场景。这环境造就人怎么这么快,只不过摆几个匪境,让人参观,怎么这些人就变成了匪徒。有的和小“喽罗”合照,那副凶象比土匪还土匪,站在他们中间我还以为就是大当家的。看起来人这身皮囊冲什么气就成什么。

凤凰古城是我们楚天同行36团目的地的最后一站,到达这里时已是夜晚九点左右,我们把行李把安顿好,便急着往沱江边赶,沿江领略着这不夜城。

我看着沱江两岸,总觉得一边更比一边热闹,一边总比一边耀眼,凭一个醉酒人的经验,这沱江已成了一个醉汉,日里碧波荡漾,此时已是眼花缭乱,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不能看清任何一个面目,模模糊糊,仿佛自己依然清醒,醉的是这些人。

醉酒的沱江有太多太多话要表达,可是他就是表达不出来,只能吼吼吼,喝喝喝,让酒瓶相碰,让东倒西歪的脚步把吊脚楼踩得梆梆作响,我们说醉了,他们说这是激情音乐,繁华凤凰城,充满神奇色彩的边贸商城,能不激情吗?

醉酒的沱江就是热情,每每经过一拨人,总是热情邀请,可以陪酒,可以陪舞,人生难得几回醉。你看吊脚楼下挂满酒瓶,这不是摆设,不是创意,而是醉酒沱江的灵魂聚会,他们正在密谋如何放出酒蛊,不论是匪、是霸、是商、是军、是文,是官还是流浪汉,到了凤凰城,就得醉倒沱江边。我们的团就在这醉酒沱江边走散了,各自寻找着自己清醒的一半。

回到宾馆,我睡得很死,连梦都被我睡态吓怕了,不敢来找我,我睁开眼,赶紧想到了沈从文先生,想到他笔下的翠翠,异想着在清晨薄雾轻纱中有一艘摆渡从对岸划来,在渡船边站着一对眸子如水晶般的小翠翠,哪怕在我见到一刻,她如“黄麂”一般“倏”地一声瞬息消失,我也不留任何遗憾。我的目光搜遍江头江尾,没有渡船,更没有翠翠,流来流去的尽是江水。

楚天同行36团中要去看沈从文故居的只有五个人,别的去苗家寨,团导有点不耐烦,只为我们不跟大队伍,要看什么沈从文的故居,减少了他的收入,增加了他的麻烦。他说:不就是一幢老屋吗?

但我们依然坚持,虽然团导引领的速度近如小跑,但弯曲幽深的洁净巷弄已引出我诗心追随,沈从文的清瘦影子就在巷弄里,一个将门后代居然提笔抒写人生,用一只笔来捍卫着湘西的风情。

提督的祖父,军官的父亲,充满方刚血性的一脉流在沈从文的身上则演绎得诗情画意。是因为军官的父亲在镇守大沽口炮台失利而灰心吗?还是因父亲刺杀袁世凯被追杀而余悸未了。一切因果并不单纯,但凤凰城的确让沈从文名副其实地从文了。这一从文名盖列祖,故居以沈从文名之,正厅安坐是他的塑像。

虽说凤凰城也有许多军门故居,但巷陌里游走的是股股文气,这也许就是凤凰涅的缘故。传说中凤凰羽毛七彩,金色为主,鸣声悦耳,在临死之时,会采集芳香植物的树枝、香草筑成一个巢,点火自焚,在熊熊火焰中,蕴育出幼凤凰。沈从文先生就是一只最美最吉祥的新凤凰。

我的时间,我的脚力,我的机缘永远走找不到凤凰城聚气大穴,永远吸不足凤凰城那种涅福气,只好坐在逆江而上的小船中游上一段,看看两岸浮在江中的吊脚楼倒影,把自己心扉敞开,好让带文气的水雾滋润到我的心田。

团导催促得紧,不容我再仔细看看江边的浣衣女,游客也挤得很,不容我的视线好好地跟踪一下那个小翠翠的背影,商业的气息太浓,不容我多捋几缕文气,我依恋地离开了凤凰古城。

楚天同行36团解散了,我还有点怀想这个团队,特别是我自己这个别动队,我的别动队比起别的分队可爱。我们有匪气,能抢牵到小导游的手走过连运桥;我们有霸气,扭过团导诱引按自己意愿瞻仰了许多文人故居;我们有文气大大方方地登上“魅力湘西”的大舞台与演员同欢;我们有勇气与苗家姑娘对上山歌;我们和气能在旅游餐上吃到生日蛋糕,唱起生日快乐歌。

这一切,也许就是我们吃湘西饭,喝湘西水,吸湘西气而赋予的。湘西赋予我们,我们则大胆地展示了楚天同行36团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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