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海齐）山风吹过，溪水流走，但三十几年前那段艰辛生活的履迹仍经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那是曾经的岁月带给我们一代知青永远难以挥去的生活印记。

**最甘甜的椴树蜜

椴树在中国有30多种，，其中糠椴（大叶椴）和紫椴（小叶椴）大量分布在黑龙江和吉林两省林区。椴树每年六月底七月初开花，碧绿的树叶间绽放出洁白的小花，椴花花朵虽小，但香气宜人，远远地飘过一阵风儿，吹得泌人肺腑，招得蝶舞蜂忙。若到了盛花期间，一树洁白花朵似六月里的雪，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散，满山谷里都弥漫了椴树花蜜特有的薄荷香味。

椴树蜜是蜜蜂从椴树花中采集的，呈浅琥珀色，又有薄荷的清香味，易结晶，结晶颗粒洁白细腻，味道甜润，含葡萄糖和果酸70%以上，及人体必需的多种维生素，还具有抑菌、助消化、养容驻颜、护肝、护肾、软化心脑血管、延缓衰老等保健功能。

我们岩石知青点在五公里处也有养蜂场，两名老工人师傅带着几名知青养着五十多箱蜜蜂。一到夏天，那里变得非常热闹，许多患了关节炎的老工人都愿意往那里溜达，想让小蜜蜂多蜇几次，用蜂毒医治老风寒病。

还记得连部知青宿舍发生的椴树蜜事件，让我们深深体会到“少吃多滋味，多吃坏肚皮”的教训。有一次我陪同区防火办干部去养蜂场检查防火工作，带了一瓶椴树蜜回来。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屋友孙亚洲和陈学明舀了几大勺子拌高粱米饭吃，风卷残云，几乎把一瓶子蜜吃光了。到了半夜两人齐叫肚子痛，提着裤子往厕所跑，回屋一会，又提着裤子往外跑，跑了几次，那一晚上连我们也被折腾死了。

**最热闹的烧水房

知青宿舍的水房，是我们除食堂之外走动最频繁的地方，一天至少两趟。要是赶上休工，就不知多少趟了。我们的水房仅仅烧温水，保证以知青为主体的单身职工用水方便。

水房里有一口圆圆大锅和一个高出地面很多的“压水井”，烧水的人站在板凳上，一上一下的压那个井的手柄，水便哗哗哗地直接流进了大锅里。烧水这个工作在那个年代里还算一个“好活”， 因为毕竟不需要下地饱受风吹雨淋日晒，所以连队总是指派病弱之人烧水。

还记得我们的烧水工叫小杜，他一支胳膊有伤残。另一名烧水工叫老徐，他的双脚走不了长路。他俩除了在水房烧水外，还担负为知青宿舍烧火墙和火炕的任务，要在我们下班前把火墙火炕烧得热乎乎的。

尽管他们干活比较认真卖力，但也不能完全满足我们早上洗用水和晚上下班后的洗涮用水。早上女知青用得多，男知青用得少，有时一个宿舍仅用一盆水，后起床的人只能用前面人的脏水抹把脸。晚上男知青用得多，但女知青用得更多，更勤。

有了方便的水房，男知青中还是有人改不掉不爱洗衣被的懒毛病，央求一些女知青帮忙。而那些女知青一到休工日，不回家的便齐聚水房，来个“洗衣大比拼”。每个宿舍都是集体出动，一人端一大盆脏衣服，有洗的，有涮的，流水作业。特别是洗完被里后，三、四人一起挤水，好似拔河比赛。

女知青们在水房亮相，往往又引来不少男知青近身唠嗑套宽绰。这是男知青能寻找到消磨时间和增加情感的好地方，男女知青的绯闻也往往是从水房开始向外漫延的，可以说无心插柳者有之，爱凑热闹者有之，当然也不乏有心栽花之君子。插队五年多我都是自己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从不请女知青照顾。

**最怀念的野山果

春造林、夏抚育、秋整地，到这个季节打带，刨穴是我们的主要工作任务。刨穴可以疏松土壤，保持水分，为下一年的植树造林做好准备工作。

新造林成活率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整地的方式和整地的时间。从冰封雪地的严冬到姹紫嫣红的春色，再到生机盎然的夏日，而秋天则是小兴安岭最美丽的季节，满山遍野的红色、橙色、金黄色、紫色、绿色的树叶装扮了崇山峻岭。秋天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兴安林海五花山的优美画卷，更给我们奉献了大山孕育出五色缤纷，果味独特鲜美的野山果。

说起小兴安岭林区的野山果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如野草莓，蓝莓果，山丁子，山里红，山梨，山葡萄，山樱桃，刺玫果，野菇娘，山茄子果，灯笼果，稠李子，狗枣子，枸杞子，五味子，黑加仑果，刺五加果等，尤其是到了秋整地在林间打带，我们时不时就会碰到一大片悬挂在灌木丛中的山葡萄，好吃极了。若是第一场霜打过的葡萄更是甜甜的。

山葡萄又名野葡萄，是葡萄科落叶藤本。藤可长达15米以上，树皮暗褐色或红褐色，藤匍匐或援于其它树木上。深秋季节，串串圆圆晶莹的黑葡萄掩映在红艳可爱的秋叶之中，甚为迷人。山葡萄含丰富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矿物质和多种维生素，生食味酸甜可口，富含浆汁，是美味的山林野果。

打带还经常碰上狗枣子，刺玫果。狗枣子果实为椭圆形，长约三公分，直径1.5公分左右，果肉细腻，果味甜美。刺玫果系东北特产的野蔷薇植物果实灌木，高1-3米，枝条上有细长而较直的皮刺。果实椭圆形或卵圆形，色泽棕红，具有人体所必须的多种氨基酸、28种微量元素、大量维生素，其中VC含量是其它水果的数百倍。这些野山果给我们艰苦的生活增添了一丝酸里透甜的感觉。

**最可怕的大烟泡儿

北大荒的寒冷尽人皆知，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40多度，没膝深的积雪呈粉末状，遇到降雪又刮风的天气，地表的雪末被风扬到空中，雪粒又从空中飘向大地，形成了“漫天飘雪白絮飞，相隔数米不见人的”大暴风雪，这就是北大荒的“大烟泡儿”。刮烟泡儿时，景物被雪遮挡，沟壑被雪填平，道路被雪堵塞，有人因为它冻坏了脸蛋、冻伤了手脚，也有人因为它迷了路，甚至丢了性命。

风来回敲打子夜/辘轳井的回声从遥远飘来/时间的藤蔓顽强向前爬行/祭祀的鲜血漫过指尖/却无法告别那个冬季的沉重。（摘录笔者《岩石断章》）

到北大荒的第三个春节前夕，我真正地尝到了一次大烟泡儿的滋味。那是在九公里的山中采伐，下午2点多钟时飘起了雪花，深灰色的阴云突然由远而近，天立刻变得黑暗，阵阵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平地而起，抽打在脸上身上。

有经验的老工人队长侯师傅叫我们赶紧收工回家。为了抓紧时间走出山林，我们也顾不了许多，顺着原路，迎着风雪，顶着狂风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回移动。风越来越急，烟泡儿飞滚。大雪遮盖了道路，连路沟边干枯野草的尖梢都被淹没了。

我们每个人的胡须上、眉毛上、眼睫毛上都挂满了层层冰霜，我裸露的鼻子和嘴都冻僵了，话都说不出来。为了驱寒，我们不得不随时调整迎风面，或背对来风，或侧向来风，用狗皮帽子护住脸。平时走两小时的路程，我们用了五个多小时才折腾回温暖的宿舍。

远看是逃难的，近看是要饭的，仔细一看是劳动改造的。在严冬出工的时候，知青们的打扮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身穿棉裤棉大袄，腿上捆着绑带，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腰间还要扎一根草绳，防止冷风钻入内。

狗皮帽子要放下耳扇，系好扣子，再把围巾从脸前拉过，把整个脸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双手装进棉手套内，还要用一根绳子相连，然后挂在脖子上，否则老天爷就给你好看，有很多人稍一马虎，脸就被冻伤了。尽管穿得这么多，但干活时是绝不能偷懒的，越不活动就会越冷。如果伫立外面不动弹，不管穿的多厚实，一会儿就会冻僵了。

**最埋汰的体力活

在知青点几年，干过最埋汰的体力活莫不过掏烟囱、通火墙、扒火炕。掏烟囱是为了保持烟道畅通；通火墙、扒火炕是为了将里面的烟灰弄干净，才不会影响其导热性。如果烟灰实在太厚，还要将火墙和火炕扒了，将里面烟灰清理干净，将朝里的砖面刮干净，然后重新砌回去。

东北的火炕是一种宽约一米七到两米三左右，长可随居室长度而定的砖土结构的建筑设施。其内是用砖建有炕间墙，炕间墙中有烟道，上面覆盖有比较平整的砖块，砖块上面覆盖以泥摸平，泥干后上铺炕席就可以使用。炕都有灶口和烟口，灶口是用来烧柴，烧柴产生的烟和热气通过炕间墙时烘热上面的砖块产生热量，使炕产生热量。烟最后从火炕烟口通过烟囱排出室外。

火炕在东北农村生活中有得天独厚的地位，使东北歇后语中保留了大量与火炕相关的内容：形容幸福生活叫“老婆孩子热炕头”；形容得寸进尺叫“挪挪腚你就上炕”；形容后来居上叫“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火炕烧得时间长了，里面会挂满烟灰，砖块的导热能力也会下降，这样火炕的取暖效果就会大大降低，所以每隔一两年就要翻修一遍火炕。我们的任务就是先把火炕的炕面子砖全部扒掉，然后清理烟道，换一换烟道墙的砖，再把炕面砖全部换成新砖，以保证火炕的散热效果。

扒火炕是个埋汰活，黑黑的烟灰弄到脸上、手上一道一道的，好像《聊斋志异》里不用专门化装的小鬼。扒炕垒砖也有很大的学问，既要考虑砖头摆放的位置，还要考虑各个烟道的进烟量。火炕一般都有六至七个烟道，靠近灶坑的烟道要用砖头适当地堵一堵，把烟火分散到靠边一些的烟道，这样才能使火炕炕面平均受热，否则会造成炕面两侧凉热不均。

三十年的河东，四十年的变迁，可截取回首的风景，却无法留住消逝的青春。掏烟囱，扒火炕已经成为了历史，它会慢慢的消失，被遗忘，只能给那个时代的人们留下点点的回忆。

**最多彩的野山鸡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窝里”是曾经北大荒的真实写照。野鸡俗称山鸡，又称雉鸡，因其毛七彩斑斓，故名为七彩山鸡，是集肉用、观赏和药用于一身的名贵野味珍禽，被誉为“野味之王”。 野鸡的营养丰富，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其蛋白质含量高达30%，是普通鸡肉、猪肉的2倍，脂肪含量仅为0.9%，是猪肉的1/39、牛肉的1/8、鸡肉的1/10，基本不含胆固醇，是高蛋白质、低脂肪的野味味佳肴，被誉为优质保健肉和美容肉。

在中医食疗中，野鸡作为动物药，具有特殊价值，野鸡补气血，对妇女贫血、产后体虚、子宫下垂和胃痛、神经衰弱、冠心病、肺心病等都有很好的疗效，特别是对心脑血管疾病的康复也有很大的调理作用，对人体的滋补功能远远高于久负盛名的甲鱼、鳗鱼等。

在冬季伐木季节，我们经常看到野鸡在树林里觅食，有时是几只，有时一群一群的，野鸡飞得不远，一般五十米左右就要落下，但飞起来很优雅，伸展着尾翼扑棱着翅膀，在天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

还记得一年冬季采伐，在施工的山坳里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东西，在阳光和白雪的映衬下辉映着斑斓的色彩，仔细一看，竟是一大群野鸡在雪地中嬉戏。

在林区捕捉野鸡最常见的办法是用猎枪和霰弹打，猎枪里装的是小铁砂，打出去笼罩很大的面积，有时一枪就可以打中好几只。吃枪打的野鸡要留神鸡身上的铁砂子，小心硌牙。另一种办法是下药，在玉米粒黄豆粒上钻一小孔，里面放一点心酸钾一类的药，野鸡吃了会昏倒。还有一种办法是下套，用钢丝套铜丝套下在野鸡常到的地方，可以套得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