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樟树）我家离商场很近，去一趟也就几分钟的事。在那儿买东西——方便，溜溜腿——健康，吃个嘴——挺美！我和妻常去。

上星期四虽说阳光明媚，可是入冬之后的太阳光芒，哪能抵挡得了嗖嗖寒风？我妻又怕冷，我们便去了商场溜达。

准备返家时，也在商场逛的一女士迎了上来；她和我妻是英语班的学友。我看她俩谈的高兴，大有一时半会说不完的意思，便找了个离她们不远的椅子坐下来等。

这儿是商场吃便餐的地方，也是聊天的场所。有7张餐桌；餐桌不大，离得也近。我面前的小园桌就坐着两位老人，北面的是个秃顶瘦子，翘起二郎腿，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端起杯子，有滋有味的品着咖啡。他对面的老人约70多岁，戴崭新长檐垒球帽，着一套合体的银灰西服，那衣服像是质地高档的棉毛混纺，衣摆裤脚有棱有角。此人虎背熊腰，目不斜视专心读报。我斜对着他不过2米，可看个仔细，他虽然面部僵硬又撅着嘴，但那严肃的架势，却不因年老和面相而逊色。

可是细看这位读报者，我觉得有点怪？他低头速度很快，眼在报纸上浏览一两秒钟就抬起。如此反复多次，报纸却不移动，不翻页！后来我看出他的所谓读报，只是机械性的低头，抬头。还有，光头和他说话他并无反应；以致光头无奈的扭脸向我示意，他是——“脑痴呆”。

这时一老妇扶着助行车“walker”，在读报人身边缓慢地坐下。老太婆为读报人带来一个不大的长方食品盒，笑嘻嘻地指着，意思是让他自己从盒子里取。读报人果真由盒子拿出一个圆形的东西吃起来。老太太看着他吃，很是高兴。兴冲冲的和光头说话。我由他们的表情，感到，也可说是猜到，他们做了如下的谈话：

你看，我丈夫喜欢我买的。我知道他好吃这种小甜点。

光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又放下。大拇指和食指勾成圈，其他3指伸直，我感到他在说：可不！他那么壮，没甜点哪行？我一天就离不了3杯咖啡。

甜食吃多了不好，只让他尝尝，高兴高兴。老太太收起了盒子。

你对她照顾得多好啊，收拾的好体面干净。

真的吗？老太太淡淡的一笑，看了看她的丈夫，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挣扎着要站起来，奇迹发生了！痴呆的读报人把手托在老太婆臂膀下，似乎要扶起她。可惜只是示意性的动作，1秒钟不到大脑就失灵，手又收回，继续看他的报纸了。

老太终于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一脸的喜欢，对她的丈夫亲切的说：谢谢！

她又比划着对光头说：前些年我已经行动不便，那时他头脑还好，经常扶我帮我。你看，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扶我。又说：有他我很知足，我很幸福！由她的腔调，感叹的神情和亮亮的眼睛，肢体语言的比划，我感到她是这么说的。

此话让光头很是感动，不住地点头。那光头越发的反光晃眼。

老太婆可能觉得商场有点热，她摘掉丈夫的帽子，理顺他的白发，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又从提包取出一张20元纸币，在他眼前晃，然后将钱放在他胳膊边。说了些什么，走了。

我不明白老太婆是什么意思？可是光头明白，他们到底是西人，习俗相通。

也就10分钟，老太婆扶着“walker”返回来了。她深褐色的套衫上搭了一条黄灿灿亮晶晶的丝围巾，显然是才买的。映衬的老太太也显得年轻了。

她痴呆的丈夫原先从不看别人，仿佛周围无人无声；只有见她才有扭头的反应。此时他突然象受了刺激，僵硬的面孔出现了霎那间的抽搐，眼瞪大了指着她的丝巾，对光头呜呜了两声；就又恢复了常态。

他说了些什么？我猜不出，光头也纳闷？

这条丝巾的含义，只有老太婆懂得。她脸上笑眯眯，甜丝丝的，整个人似乎陷入回忆。轻声地对光头解释，为什么他见了这黄丝围巾会如此激动。光头听着，一会儿大声的噢？啊！一会儿深切的耶，耶！我由他们的表情，感到老太太是在说难忘的过去。也许这条黄丝巾，有着我猜想不出的故事？

我看到老太太的面色很感慨，很动人，幸福的像开了的花朵。此时此地，她的表情使我仿佛看到她年轻时的美貌，他们夫妻深厚的感情；以及他们现在不为年老病的折磨所气馁，而是过着恩爱的老人生活。

他们要走了，读报人又把手在老太太臂上扶了一下。老太太深情的望着他，她知道他的头脑在其他事情上已痴呆，可他的心依然有她，割舍不了她。她知道他尽心尽力了，帮她也只能到这种程度。老太太很是满足，连说：谢谢！亲爱的，谢谢！

两老人这把年纪又都有病，恩爱如旧相濡以沫，着实让我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