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28日，著名作曲家黄安伦的四幕歌剧《岳飞》在天津大剧院首演。该剧上演后，立刻在津门引起轰动，观众包括大量业内人士和来自各地的专家均对这部作品感到惊讶，很多人说，没想到这部“隐藏”了三十年的歌剧，竟有如此强烈的艺术性和震撼力。也有人说，这是近几十年来，中国原创歌剧中最优秀、最成功的代表作之一。

我与歌剧《岳飞》渊缘不浅，十年前，黄安伦就给我看过它的总谱，三年前，又在厦门观看了音乐会版的首次演出（那次的删节版问题较多，我也撰文评论过）。对其艺术上、风格上的特点稍有了解。我认为，对于这部歌剧的首演，仅仅获得惊讶的感受是不够的。

说实话，经过三十多年的“集中发展”（指上世纪八十年代后至今），中国原创歌剧一直在以各种“高潮”的形式向前推进，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也存在着不断的“迷茫”、“徘徊”的心态，这成为许多创作者的通病。可以说，除个别作品外，中国的原创歌剧一直处在无目的、无风格的现状之中，很多作品盲目借鉴，“无理”发展，且在理论上仍停留在是“民”是“洋”的初级争论阶段。

《岳飞》则不然，它果断地采用了国际通用的正歌剧形式，以庞大的戏剧结构展示哲理性的思想，以民族性结合民俗感，多调性融合无调性的手法，构成了一幅宏伟悲壮的历史画面。

我认为，《岳飞》成功的重要意义，是为中国原创正歌剧树立了样板，它的艺术形式、艺术方向、艺术风格，都是带有揭示意义的。它是一部为中国正歌剧创作指明道路的作品（还有郭文景的《骆驼祥子》）。

《岳飞》是一部带有成熟性的作品，尽管它有很多探索的地方和借鉴的手法，然创作上已经有了完整的、合乎情理的艺术框架，具体说来就是形成了中国原创正歌剧的风格。

《岳飞》的音乐创作技法高超，黄安伦对音乐戏剧有着超强的驾驭能力，他写的声乐部分艰难却富有效果，乐队部分配器精致，手法非常娴熟。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将乐队部分与声乐部分（独唱、合唱）穿插融合，形成整体的交响性效果，这是十分不易的。而其中的宣叙调，完全是突出中国语言四声特点的“京韵大鼓”行腔（与《骆驼祥子》相似）。

《岳飞》的音乐虽有很多现代技法，但却有着动听的旋律。剧中的“卖花歌”及民间舞曲，体现出黄安伦出色的旋律写作能力。而第三幕开始时岳飞的咏叹调“小重山”，则是“心理描写”的典型唱段，其旋律悲切而内在，揪人心肺。这个咏叹调，今后可以作为男低音常规咏叹调而在音乐会上演唱。

《岳飞》的剧本写得有气势，有深度，有激情。尽管仍有不足之处（剧作家徐庆东已逝世，无法改动），但其整体的戏剧性发展脉络清晰完整，情节上合乎情理，道理上说得清楚。看完歌剧后，人们很为黄安伦与徐庆东的合作叫好。

对于中国歌剧的发展来说，我们既离不开民族歌剧、民族化歌剧、戏曲化歌剧，也离不开代表高水平的、国际化的中国式正歌剧。《岳飞》是整体交响性的正歌剧，这一点是勿容质疑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它今后必将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发展。

其实，正歌剧形式对于我们来讲并不陌生，陈紫先生曾经说过，过去我们不是不想搞整体交响性的正歌剧，而是没有条件搞，今后有了条件，这样的歌剧我们是一定要搞的。

此次歌剧《岳飞》的首演，天津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天津音乐学院首次独家担纲，倾注了全力。他们以学院声乐系、器乐系、舞蹈系为基础力量，在天津市委和国家艺术基金的大力支持下，艰苦奋战，终于完成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任务。其中，剧目出品人，天津音乐学院声乐系主任、著明女高音歌唱家马梅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众人皆知，若没有马梅的执著，这部歌剧根本就不可以以实景形式搬上舞台。马梅以她的实际行动，为中国的歌剧事业做出了一个重大贡献，得到了人们的一致赞扬。

年届86岁的郑小瑛老师，同样是这部歌剧演出成功的大功臣。《岳飞》从诞生到首演成功，无不倾注着她的巨大心血。凭心而论，每当我看到满头白发的她蹣跚走向指挥台时，脑海中就立即涌现出对大师的全部敬意。她为歌剧，为音乐奋斗终生，理应是我们所有后辈音乐家们学习和景仰的楷模？

陈薪伊导演同样是“巨腕”，她导的戏我看过，演过多次，对她十分敬佩。那天我去看排戏（事先不知谁是导演），进入排练厅我一眼就看见她在导戏，心中顿时一喜，继而自语到“这部戏有意思了，成功是肯定的了”。果然，她执导的《岳飞》情浓意切，气势磅礴，深受观众的喜爱。

对于郑老师和陈老师，我想说的是“大师就是大师，不服真的不行。”

《岳飞》还有一个值得赞叹之处，它是黄安伦1986年创作的歌剧。沉默了近三十年的作品，今天拿出来演，其技术、观念、手法、效果没有一项是落后的，且整体的创作思路和先进手法，仍然是今天大部分歌剧作品中所没有的，这一点说明什么？人们可以深刻反思。

最后还有一个疑问。一部如此优秀的作品，为何令其沉寂三十年而置之不理？为何三十年中只“可怜”地演奏过几次序曲（音乐会上）？难道没有人知道，了解和关注它吗？否！事实上，三十年中有很多仁人志士向中央歌剧院领导推荐过此剧，但结果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信。

令人婉惜，令人哀叹，令人无语。此问提出，世人皆可思之。

《岳飞》是一部经得起推敲的歌剧（尽管还有缺点和修改余地），它有着太多的故事，还有着丰富的魅力，这需要大家仔细地品味它。

惊讶不是偶然的，人们若能深入了解它，一定会感觉到，对于这部不平凡的歌剧，仅仅获得惊讶是不够的。（作者：景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