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共乘“小蓬车”的日子
2006-06-01 01:16:22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特稿/作者:顾根娣)最近多伦多公车局员工非法罢工导致80万通勤者手足无措,怨声载道,不由得令我回忆起过去与他人合伙共乘车的日子,回忆起由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车友们组成的小小联合国,回忆起被戏称为小蓬车的汽车里的欢笑和惆怅。

合伙共乘汽车或者说搭顺风车,就是英文中常说的Carpool,这个词还真难以用一个简洁形象的中文词语来表达。

记得五年前,我从中国大陆来到多伦多,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为了生存,我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在离开多伦多市200多公里的基奇纳市(Kitchener)找到了一份计算机工作,基奇纳与滑铁卢(Waterloo)是相邻的两个城市,被人们称为双子城,或简称为K-W市,这里也是安省著名的科技金融重镇。

我的公司是一个计算机软件开发公司,公司支付的薪水对于新移民来说已属丰厚。妻子荞也在多伦多找到了一份专业工作,为了荞的工作,我们不可能搬到基奇纳市去居住,唯一的选择只可能是我天天跑了。我们买了一辆半新旧的本田车,就开始了为工作的长途奔跑。

两天后,我觉得一个人坐在车里实在太浪费了,荞说你看看单位是否有人和你同路。我的公司大部分员工是欧洲移民后裔,他们大多都居住在K市附近。很快我和公司的同事熟悉起来了,公司里很和谐,我很喜欢这家公司,但每天上下班的200多公里路程让我感到沮丧,汽车的油耗又常常令我不安。

一天公司的检查员娜塔莎跑过来问我:“你是新来的迈克吗?”我回答是的。“你每天要往返多伦多吗?”我说是的。”“我可不可以坐你的车?”“当然可以!”

我很高兴,终于有了一个同伴。很快,我们谈好了条件,娜塔莎每次付我5元加币,来回10元。

回到家里我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荞,荞说 :“我听同事说过,这叫做Carpool,是加拿大政府鼓励的做法,这样可以做到节约资源,又可以减少路上的交通压力。”

荞的一番话让我灵机一动,我想既然是加拿大政府提倡的行为,为什么我不可以在网上招徕一下顾客。

很快我的招徕启示得到了回应,一名叫做安德烈的前苏联青年愿意和我Carpool,我和安德烈一拍即合,达成了公平交易,我负责开一星期带安德烈上班,他负责开一星期带我上班。

我们商定,娜塔莎付的汽油费,是她乘谁的车就由谁收取。就这样我每天开车去安德烈家,轮到我开车我就接送安德烈,轮到安德烈开车,我的车就停在他的家中,回来时从他家开车回家。好在娜塔莎的家离K市比我们都近,我们可以最后接她上班和先送她回家。

安德烈是犹太人,他的父母都在前苏联(今俄罗斯)居住;他是在苏联出生成长。苏联解体后他办了移民去了以色列,在以色列住了三年才又移居加拿大,比我早几个月抵加。娜塔莎是波兰人,也是移居加拿大的新移民。

我问安德烈:“你为什么辗转了几年,最后又选择了加拿大?”他说::“苏联解体那几年,国内很混乱,于是我申请去了以色列,以色列是我的民族聚居的国家,我热爱它。到了那里以后,以巴冲突让我没有多少安全感,最后我选择了加拿大,因为这是一片和平的国土。”

我听了默然不语,我想:和平、和平、这是人类追求了几千年的目标,什么时候可以在全世界实现!他问我为什么来加拿大,我说:“我们的国家刚从封闭中走出来,我希望来西方世界看看,于是就来了,也许我将来会回去。”

娜塔莎也说:“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也就移民到了加拿大。”

我们为我们的认识而感到高兴,车一路开,我们一路唱起了俄罗斯名歌:‘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他是我心爱,……’我唱着中文,安和娜塔莎唱着俄文,这不妨碍我们的和谐合唱,欢快的歌声一下把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也使乏味的路程变短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在欢歌笑语中过去了,转眼间二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我们在送娜塔莎回家的路口,车刚停下,有一位皮肤有点黑的西方姑娘走上来问我们,你们是否从K市来,我们说是的。她又问:“你们每天都来回吗?”我们答“是的。”

那位姑娘告诉我们她叫丽达,因为工作需要,她每隔一星期要去K市工作一星期,一个人开车太浪费了,她问:“我可以搭乘你们的车吗?”我们当然很愿意她加入我们的Carpool队伍,安德烈赶快表态“当然。”

丽达接受5元一次的汽油费标准,但丽达不是天天坐车,我和安如何分配丽达的汽油费,我和安很快达成了统一意见,不管丽达坐谁的车,丽达的汽油费由我俩平分。

我们的Carpool队伍越来越壮大了,我们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了。一次我讲起擀面条做早餐,娜塔莎问:“面条可以自己做吗?”我说可以,她问“怎么做?”我告诉她用合适比例的水拌和面粉,然后揉面,揉均匀了就擀成面皮,面皮再切成面条。

第二天娜塔莎一上车就兴高彩烈的告诉我:“迈克,昨天我按你说的办法自己做了一次面条,自己做的面条真好吃,谢谢你。”

其实我也是刚和一位邻居学的,这位邻居从东北来,面条擀的是又快又好,我的擀面技术和她相比,简直太差劲了。我这个现买现卖的‘师傅’居然得到了‘徒弟’的夸奖,我也太高兴了。

为了表示我的‘博学’,我又告诉她:“如果你想面条韧性好一点,就用淡盐水来和面,”娜塔莎表示一定回去再试一试。

丽达是个从印度来的新移民,她也饶有兴趣的向娜塔莎介绍印度薄饼的做法。我也在一旁边听边学习。听到好笑的地方大家就哈哈大笑。我突然想起印度电影《大篷车》,我问丽达我们的车像不像大篷车,丽达说有点像,只是小了点;安说:“那就叫小篷车。”大家齐声说好。

我们的车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我们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啊吧拉兹、啊吧拉兹、哦哦……,小篷车在哦……的笑声中前进。

一天我打开邮箱,看到一位自称叫彬的人的来信,他说在网上看到了我的招徕广告,愿意和我Carpool去基奇纳市。我和安联系了一下,他表示愿意接受这个新同伴,因此我们又多了一个Carpool朋友。

彬是香港移民,还是我的同胞。我们戏称我们的小篷车是一个小联合国。于是在小联合国内,时而也发生一些争论,这种争论都是在和平的气氛中进行的。

9.11事件后,小篷车内一片谴责恐怖主义的声音。大家还互相交流着‘情报’相互提醒注意安全。美国出兵阿富汗,每天在车内收听着收音机,关心着战局的变化。不时还有一些争论。

一次彬说美国太偏袒以色列,引起了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的不满,这些极端分子因此向美国发动了9.11。安马上反驳:“那些极端分子想把以色列从地球上消灭,美国就是要支持以色列,犹太民族太苦了……”安越说越激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赶快说:“彬的意思美国应促使阿拉伯和以色列和平相处,共同反对极端分子。你不是也希望世界和平吗?”丽达和娜塔莎也都说希望阿拉伯民族和犹太民族早日和解。小篷车内的气氛很快和谐起来。

美国出兵伊拉克,大家的心都很沉重,穆斯林和基督教是否一定要兵戎相见?安德烈这次很冷静地说美国不应贸然出兵,应尽量和阿拉伯国家化解矛盾。我说:“中国有古话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兵,能攻心则反侧自消。’我同意安的看法,美国应采用攻心战,而不是使用武力。

彬说我们来预测下,这场仗谁能打赢?娜塔莎说肯定是美国了,美国是世界头号强国,丽达说:“美国不是说伊拉克有大杀伤力武器吗?伊拉克有可能赢。”“娜塔莎说美国在世界战争中可从未败过。”彬笑着说:“谁说没有败过,迈克就打败过美国,让它回到谈判桌上来。”

大家把眼睛望着我,‘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笑的我一头雾水,突然我明白了,彬指的是朝鲜战争中朝在板门店和美国和谈,越南战争中越和美国在巴黎和谈。我也笑起来了,我为我是中国人而感到自豪,我和彬说“那不还有你的一份吗?”彬也笑着点点头。在一片笑声中,大家都说还是不要打仗,打起来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希望文明的冲突最好用文明的办法解决。

后来,彬不幸下岗了,我们都为他难过,两年来的Carpool伙伴们已建立起纯真的友谊,小篷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欢乐。不久丽达的公司也给她调换了工作,也不需要再去基奇纳市了,小篷车就更冷清了,我们常常会在车上谈起他们。后来我和娜塔莎、安德烈也相继在多伦多找到了工作,小篷车的‘小联合国’就彻底解体了。

尽管我已在多伦多工作了两年 ,每当想起去基奇纳市的小篷车,心里总会有一份眷恋之情。彬后来也在多伦多找到了工作,我们一直还保持着联系。我常常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会遇到不同的同路人,大家共同掺扶着走过那段路。这也就是“缘份”,我们一定要珍惜每一个路段和每一个同伴所建立起来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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