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杯征文:雨夜巴黎历险记(下)
2006-12-13 19:07:38
来源:星星生活

(海星杯征文/作者:陈国迅)(文接上期)我见情形不对,慌乱之间,猛然省起,急忙扯开挎包,拿出那瓶发胶水,对准大个子黑人的眼睛使劲喷过去。这一招颇为奏效,只见那黑人怪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小个子黑人见状,放开郭迅,张开两只木炭般的黑手,朝我抓了过来,我吓得一声尖叫,急忙往后一缩,虽然躲开了他这一抓,挎包的带子却给他抓个正着,小黑人用力一拽,“卟”的一声,带子应声而断,被那黑人这么一拽,我身不由己地整个身子直往前扑,慌乱之中,不及使用发胶水,瓶子却刚好戳中小黑人的胸口。小黑人吃痛,猛力将我一推,“碰”的一声,我屁股着地,摔在地上。

那边郭迅得获自由,趁着大个子黑人双手揉眼的机会,飞起一脚,向他踢去,大个子黑人眼不见物,不及避闪,小腹被踢个正着,一声惨叫,痛得他蹲了下去。郭迅转身见我摔倒在地,不由得又急又怒,一声怒吼,挥拳向小黑人打去。

那小个黑人虽然狡猾,拳脚却是不行,那里是郭迅的对手,没一小会,就被郭迅打得抱头鼠窜。那大个子黑人着实凶狠,蹲在地上,痛哼了几声之后,这时,居然又站在起来,挥拳向郭迅的后背砸了过去。

我躺在地上,看得真切,不禁大叫:“小心!”边叫边扬手将手里的发胶瓶子往大个子黑人脸上掷去。那黑人左手挡开瓶子,右手仍然向郭迅后背打去,但就这么缓了一缓,郭迅已经警觉,及时往后一让,侧身躲过他的偷袭。

另一边,被安迪踹倒在地的另一个黑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这时,竟转身与大个子黑人一起围攻郭迅,郭迅急忙转身,退后几步,后背顶着车厢,摆脱他们的围攻,右手从腰间抽出皮带,顺手一挥,抽中那黑人的脸,那黑人吃痛,退了几步,郭迅反握皮带,铜扣朝外,一阵急舞,“波”的一声,打中大个子黑人的脸颊,铜扣一划,大个子黑人的脸上登时开了花。

这时,巴士到站,司机刹停车,打开车门,“嘟,嘟,嘟”地一阵喇叭急鸣。

大个子黑人恶狠狠地盯了我们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知道再斗下去,也占不到便宜,也许是害怕招来警察(在巴黎行车,绝少鸣笛,按喇叭,特别是夜间行车,像这样喇叭急鸣,势必招来警察的过问),高声诅咒了一声,转身而跑,其他几个黑人见状,也急忙夺门而逃。

郭迅见我仍然躺在地上,不知道我伤势如何,忙转身走过来,弯下腰,想扶我起来。

我见眼前郭迅头发凌乱,鼻子还在慢慢地渗血,刚才打斗时,不及细擦,只是顺手抹拭,这时满脸血污,胸前血迹斑斑,模样甚为可怕;加上我平生第一次遭遇如此惊险,屁股又实在疼得厉害,又不知道郭迅伤得严重不严重,这一连串惊吓,见到郭迅如此恐怖的模样,禁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巴士司机见黑人都逃下车,连忙关上车门,跑过来,叽里咕噜,连比带划地说了一大串。虽然初到巴黎,法语还不太灵光,加上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刚学了那么一丁点法语倒有一半还给了法国人民,但还是勉强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这几个黑人就住在这一带,是这附近的街头小混混,经常酗酒、抽大麻,滋事生非。司机因怕他们报复,所以一路都不敢施以援手,司机说着连连道歉。见到郭迅满脸血污的模样,又连声问要不要去医院,要不要报警。

郭迅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可怖,挥挥手,谢绝了司机的好意,只简单地向他解释我们有要事必须马上到十八区去,请他赶快开车。那司机确认再三后,拿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叠纸巾,才返回驾驶室。

我与丽灵帮郭迅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后,环目四顾,只见安迪跌坐在地,胸口急剧起伏,脸上淤青一片,眼镜也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模样甚为狼狈。倒是丽灵除了刚才一脚,踢那个黑人时用力很了点,脚尖有点隐隐作痛外,竟毫无损伤;郭迅由于鼻子被打了一下,这时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鼻子一片通红,呼吸有点不畅,却并没什么大碍;我呢,除了屁股疼痛之外,身体其他地方也都没什么不妥。

我们四个互相确认没有什么大事之后,自然地检点起各自的损失,郭迅虽然伤得不重,但胸前衣服、袖口上血迹斑斑,外套和衬衣显然是不能再穿了。安迪的皮大衣,从右边肩膀处裂开一个大口子,扣子也都掉了满地,这件大衣算是报销了;眼镜左镜片粉碎,镜框严重歪曲,也是不能再用了,损失最为惨重。丽灵在混战中羽绒外套的口袋被撕开了口,衣扣掉了两个,稍为缝补,还能再穿,损失算是最轻。

我检查一下自己,上衣、裤子竟没任何破损,一瞥之间,只见我的挎包,我唯一的奢侈品――名贵的GUCCI皮袋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袋口敞开,带子崩裂,袋子上盖满脚印,扭曲变形,眼看是不能再用,不由得一阵心痛,后悔为什么这么傻,在这样的晚上竟然带这么贵重的袋子出来。

巴士这时,正风驰电掣地一路飞跑,可能是司机怕哪些黑人再回来生事,也可能是司机心怀歉疚,一路上竟再不停站,载着我们直奔十八区。

这一次深夜厉险,我们两岸三地的中国人在异地他乡团结一致,共斗黑人,居然大获全胜,想起刚才的惊险以及黑人们的狼狈状,不由得心理大为兴奋,余下的路程,我们索性坐在地上,高声谈论起刚才的打斗,安迪平生第一次与人打架,这时,不禁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丽灵也抑不住兴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郭迅除了有点惋惜在国内没有下足苦功,练好工夫外,也大赞我聪明机警,处惊不乱,在那么紧急的关头,竟能想到用发胶水退敌。经他这么一赞,我心理不禁得意非凡,似乎屁股的疼痛,皮包的牺牲,都不足一提。

后来,我将此次历险告诉了教我们西欧文明史的老师――一个对中国历史颇有研究的希腊老头,他不禁赞叹道:“假如中国当年也能像我们哪天一样地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别说是八国联军,就是十国联军,也未必就能打入北京城。”

没过多久,巴士已经到达十八区,我们告别了一再道歉的司机后,直奔易婷的住处,一路上,仍抑不住心中的兴奋,高声谈论,惹得临街的几户法国人,打开窗户,睡眼惺忪,满脸疑惑地盯着我们。

易婷住在七楼,当我们气喘嘘嘘地爬上七楼,一阵狂按门铃之后,这家伙居然才慢吞吞地打开门,看到我们都是一身古怪的装索,不由得一脸狐疑,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咕了几声,似乎怪我们不该深夜造访,扰人清梦。

却原来易婷为了赶写论文,不想别人打扰,所以干脆把电话铃声关掉,闭门造车,却害得我们白白为她担了几天的忧。

当时,我们正处于胜利的兴奋之中,也不怪她,坐上回程巴士,一路无事回到CHATELET广场。这时候,风更大,雨也下得更猛,我们下了车,躲在一小骑楼楼下,浑身湿透,一阵寒风袭来,我与丽灵不由得蟋蟋发抖。

这时,郭迅提议去喝杯咖啡,经他一提,想到香醇、滚烫的咖啡,我们都不自禁地精神一振,虽然CHATELET广场附近的咖啡馆,价格昂贵,特别是通宵营业的咖啡馆,非我们这些穷留学生所能消费得起的。

但当其时,大家又冷又饿,这一提议,实在令人难以抵挡。丽灵第一个叫好,我游目四顾,见斜对面一处地方,灯火幽明,似乎是一个通宵营业的咖啡厅,手一指,高喊一声:“GO!”带头冲进雨中。

幽静的咖啡馆里只有一对情侣,正情意绵绵地依偎在一起,突然见我们四个人犹如落汤鸡,风一般地卷进咖啡厅,又这般的衣杉不整,怪模怪样,不禁一脸愕然。尽管巴黎这个国际大都会,什么样希奇古怪的人都有,咖啡馆的服务生也可谓见多不怪,但这时也是一脸的讶然。我们可不管这么多,大呼小叫地要了四客咖啡和法国多士,一杯香醇的咖啡和酥脆的多士落肚,我们都满意地长长舒了口气,均觉得平生所吃过的美味佳肴,莫过与此。

到了结帐的时候,我们照例是Go Dutch(AA制),那知道临出发时,走得太过匆忙,我们四个人居然都忘了带钱包,大家摸着空空的口袋,不由得面面相觑,一脸的尴尬。

最后还是丽灵老着脸皮,假装有事商量,要求见咖啡厅的经理,那服务生满脸狐疑,极不情愿地回到柜台,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两眼警戒地盯着我们,生怕一个不留神,让我们溜了。

不一会,从柜台后面走出一个微微发福、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老板居然长得一副东方人的脸孔,我们不由得生起一线希望,七嘴八舌地用还不太灵光的法语,向他解释我们只是忘了带钱,信誓旦旦地保证稍后一定回来付帐,安迪还摘下他女朋友送给他的OMEGA手表,意欲作为抵押。那老板一脸不解,突然用广东话问我们:“但你们为什么这么晚还出来喝咖啡,又这副模样?”一听到广东话,知道老板居然也是中国人,我们不禁齐声欢叫了起来。

却原来那老板原先是柬埔寨侨民,柬埔寨内乱时,沦为难民,后为法国政府收容,定居巴黎,在亲友的帮忙之下,经过多年的努力,开了这么一间咖啡馆。

见到那老板脸上写满了诧异和不解,安迪于是用广东话将我们中秋节如何聚会,后来如何为台湾问题而争执,易婷后来又几天联系不上,我们又如何担心她的安危,终于当晚决定出去找她,又如何在巴士上与一群黑人打斗等等等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听得他不时伸出大姆指,不断赞叹我们中国就该如此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后来我才知道那老板名叫严汉龙,虽然这一辈子还从没踏上中国的土地,但仍口口声声地自称自己为中国人。

这时候,严老板不仅不收我们的钱,还执意地一定要请我们吃饭,他亲自下厨,不一会工夫,咖啡、牛奶、三文治、法式煎蛋、多士、烟肉等就摆满一桌,我们也老实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这一来,这一餐竟成了是我们来到巴黎以后最丰盛的早餐。

天色微明时分,风雨暂停,我们齐声地向严老板致谢,这时,丽灵开始埋怨起易婷不通常理,连来个电话问个究竟都不懂。颇通人情世故的严老板却十分肯定地说易婷一旦明白过来,一定会大为感动。果不其然,当我们都精疲力歇,各自回家,睡得昏头昏脑时,易婷却已提着两只烧鸡,两瓶红酒,满脸谦意地敲开了我的门。

于是乎,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郭迅、安迪、丽灵、易婷与我,我们两岸三地又聚在一起。不过,这次聚会与上次完全不同,没有了唇枪舌剑的硝烟,我们谈生活,谈学习,谈历史,谈诗论词,谈亲情,谈友谊,一时间,其情暖暖,其乐融融,虽然窗外风雨交加,小小的屋子里却充满着欢乐,充满着温馨。临别的时候,我拉住易婷,戏谑地说:“怎么样?我们大陆对你们台湾同胞够好的吧,看你还敢不敢再提独立!”

易婷避开这话题,不作正面回答,却握着我的手,恳切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中国人,不是吗?”

诚然,正如严老板所说的,不管时局如何变荡,政见怎么不同,分歧多么严重,只要我们身上流淌的是炎黄子孙的血,那么我们就都是中国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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