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杯征文选登:过阜新娘(上)
2007-05-22 23:15:26
来源:星星生活

(海星杯征文选登/作者: 一莼)“坦白说,我的目的很明确,也很简单,就是拿绿卡,我并没有骗他。”在采访海蒂时,她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丝毫不加掩饰。她的坦率令我惊讶,也觉得她的率直比起一些过阜新娘总是遮遮掩掩、哭哭啼啼地诉说她们如何如何不幸,而事实上却隐瞒了自己以婚姻当交易的女人们更为可爱。

我们的访问便从她的绿卡谈起,海蒂的经历真如小说一样起伏跌宕,令人不胜唏嘘。

**寻找目标人物

我在国内是上的“旅游”学校,这也是大专院校。现在中国开放了,到中国旅游的外国游客也日益增多了,对旅游业的专业人才的需求亦日益增多。所以,我们毕业于旅游学院的人在求职和薪津方面都可以说是各行业中的佼佼者。我本人学的是导游专业,英语口语是我们的必修课程,我并不比别人笨,因此,成绩亦不落人后。

毕业后,我被分派到四川省的中国旅行社工作,虽然十分辛苦,但也乐在其中。

和大卫相识就是在我领的一个美国旅行团里,他是随团自旧金山来的美籍华人。据他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老实说一句不怕你笑我的狂话,对我一见倾心的男子也太多了,我却不会对谁都一见钟情的。尤其对大卫那样貌不出众、语不惊人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绿卡,我根本不会看上他。

“你在国内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这张绿卡?”我奇怪地问。
 
“这说来话长。”

我在国内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已经十岁的儿子。我的丈夫是位十分英俊又帅气十足的男人。他是一家大企业的主管。对不起,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他虽然现在不在了,我也不能把什么都抖出来。

改革开放以来,大家都向钱看,我们当然也不例外。我丈夫终日非常忙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家里变得非常有钱,但是这些钱并不能存在银行里,怕被人发现,就收藏在柜子里、壁橱内、床底下……

总之,现金愈来愈多,我问他钱是打哪儿来的?他也不肯告诉我,只是叫我别问那么多,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对我不利。并要求我利用工作关系,将千方百计换来的美金设法弄到香港或美国去,用我的名字存起来,以备今后不时之需。

因此,我开始在我的旅行团内寻找目标人物。

在大卫之前,亦曾找过几位,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成功,这次这个大卫先生,似乎非常好说话,我在领他们去游三峡的时候,经过葛洲坝,大家都围在船上看大坝,大卫正好站在我旁边。这样,我们自然交谈起来,他说他至今还没有女朋友,因为一直忙于工作,加之美国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旧金山中国人虽然多,但其实相对来说女孩子还是太少,要遇到一位合眼缘又志同道合的人就更难了,并笑问我能否帮他介绍女朋友?

其实,我知道,这时他已经看上了我。

我回去和我丈夫商量之后,决定利用他来转移家中的巨款。

我表示我尚云英未嫁,很想去美国发展。

“你骗他?”我讶异地问。

我说我没结婚是骗他,但并无意骗他的感情,只是说想花钱买绿卡。我请他帮我找一个同意和我假结婚的男子,我愿意出价三万美元。另外给大卫一万美元作酬劳。我觉得这是很公平的事,没有任何欺骗的性质。在当时来讲,如果一定要和“骗”字挂勾的话,也是“骗”了那位假设中的、愿意和我“假结婚”的人,而不是他。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大卫一听就笑了,说我看来清清纯纯的一位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如果真的想去美国他倒可以帮忙,但却不能是假结婚,因为这是违法的,万一被移民局发现,不但我的绿卡成为泡影,他也会因此而受到连累,搞不好甚至要坐牢。要结,就一定是真结婚。

我和丈夫商量的结果,得到的回答当然是“不行”。

不过大卫这人真的有点怪,他不善辞令,但却会默默地抓住人心。

他回美之后,我几乎已经将他忘了。谁知却不断地接到他的电话,逢年过节也不忘给我寄贺卡。我因对此人并无特别的好感,所以也懒得回信回电,即使接到他的电话,我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就匆匆收了线。不久,他也就没了消息。

**东窗事发

后来,我在领团时遇见一位移民顾问,答应帮我搞投资移民。并设法让我先申请旅游,过来美国看看,如满意这里的环境,即以投资移民过来。这样,我们还可以全家移民,不必用假结婚来搞移民了。我听了觉得不错,告诉我丈夫,他也很赞成,同时催我尽快来美国看看情况。

这样,我便于96年拿到了旅游签证,来了美国。

谁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刚来到美国一个月,家里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我丈夫被指贪污受贿,东窗事发,一下子竟啷铛入狱,我得知此事时,整个人都傻掉了!我回去还是不回去呢?一时之间,我是方寸大乱,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说真的,我丈夫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受了谁的贿赂、贪污了哪笔公款,我全然不知。只知道,家中的那些钱迟早是个祸害,得尽快将其转移。

现在可好,钱还在家放着,铁证如山,他赖都赖不掉。自古以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当然也顾不得了,我要是回去,恐怕至少也得背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吧!弄得不好,我可能也要算是“同谋”呢!

**山穷水尽疑无路

不能回去是肯定的了,但要怎样才能留下来呢?

我举目无亲,又没有了钱,随身带出来的三万元成了我的全部财产。虽然眼前并没有遭到无衣无食的痛苦,但,我的慌乱和失落是可以想见的。

不瞒你说,我在最初的那几天,天天躲在家里抹眼泪,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我想起了大卫,记得他是住在旧金山地区的。我赶快打开通讯录找他的地址,不想竟然被我找到了!告诉你,我是相信命运的,我们四川有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叫“刘铁口”,我也曾找他算过,他说我的命本来不好。幸好我的命宫旁边有个守护神,所以,我一生才能得以免灾消难。每逢有灾难临头时,总能在他的保护下,逢凶化吉。

我过去的许多经历都证明了“刘铁口”算得一点也不错,此次又被应验了!因为来美国时并未刻意收录大卫的电话地址,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记进通讯录里的,我只能说这是“天意”。

我找到他的电话,赶快给他拨过去,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听,然后便是答录机的声音:“这里是大卫的家,现在我不在家,很抱歉,请你留下你的电话和姓名,我会尽快回你电话,谢谢!”我的心里吊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乱晃:不知几年过去,他还不记得我这个“导游女郎”?他成家了吗?他会如何看待我的求助?

但不知为什么,他不在家,倒让我松了一口气似的,不然,如他真的接听电话,我还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呢!所以我匆匆留了个口讯给他。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两天过去了,音讯全无。

困坐愁城,我只有另想办法了。这时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绿卡。

一早,我便去中国城找律师,希望能从他们那里打听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来。那位律师也很坦率,告诉我,摆在我面前可以办绿卡只有三条路:1.政治庇护; 2.投资移民;3.亲属团聚,也就是结婚。

第一条路,我根本谈不上,找不出任何可以打动移民官让我政治庇护的理由。第二条路,我本来来美的目的便是办投资移民,但现在却成了泡影,根本连想也别想了。那就只剩下第三条路了,结婚。这是对于我这样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走、也是唯一走得通的一条路。

但是我找谁结婚呢?连找人介绍也没门呀!总不能在大街上拉个人来“拉郎配”吧?我的头都要裂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天,我垂头丧气地从中国城回来,刚走进租下来的小单间房里,房东就来敲门了,告诉我:“下午有个叫大卫的来找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还没回来,又不知有什么事,你快给人家回个电话吧!”说着,递给我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字条。

我的心一惊又一喜,这又应验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赶紧抓起话筒给大卫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低沈的男中音,虽然好久不见,但我一听就知道是他。

电话中我大致告诉他我是持B-2旅游签证来美的,很想留下来,问他能不能帮忙?

看来他并没有忘情,接到我的电话,他的喜悦之情真是溢于言表。他说他前几天去了外地,不在家,今天才回来。一回来听到我的留言便即刻给我打电话了,并约好当晚便过来看我。

我这时才知道,他虽说是住在旧金山地区,其实是在圣荷西(San Jose),要来旧金山,他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呢!

但总算谢天谢地,他这么热情,表示还是单身没错!

见了面,我几乎认不出他来,本来瘦小的身材,戴着付眼镜的样子还挺精神,谁知道这几年下来,不知怎么弄的,头也开始“秀”顶了,脸上也露出了倦意。他一开始就以玩笑的口吻问我是不是还是打算来买“绿卡”的?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现在还有什么钱来买绿卡啊!我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并请求他原谅我当年的说谎。最后我问他,可不可以以结婚的名义帮我留下?

他狡黠地笑了。他答应帮忙,但还是当年的那句话,必须是“真”结婚才行,“假”结婚免谈。

说真的,他的那种笑容我至今都忘不了。在他的笑容面前,我感到羞愧,感到无地自容,感到我这是在拍卖自己!是的,我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不错,我是在出卖我自己,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那可怜的儿子!

海蒂说到这里,眼里涌出晶莹的泪水。

就这样,我们算是“成交”了。

**美式现代两性关系

没有婚礼,没有喜宴,没有朋友的贺礼,没有结婚照片,也没有亲人的一句祝福。我只是把我的简单的行李搬到他那座落于圣荷西的两房两厅的“HOUSE”里。

那天,天下着绵绵细雨。他开着他的那部豪华的BUICK REVERRIRA来到我的楼下,按了两下喇叭,我便一手提起我的那只中号皮箱,钻进了他的车里。

一路上,我的情绪起伏,一句话也没说。眼望着车窗外唰唰倒退的房屋田野,心中一片茫然――不知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命运。

(待续)

作者简介:

82年大学毕业后赴香港,在《姊妹》、《她》等杂志社任编辑、记者。91年来美,在《侨报》《北美周报》任编辑、记者。

收藏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