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那一碗温热的炖盅
2009-03-31 21:39:31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桃子)看看时钟,已近凌晨一点,她轻轻下床,披上外衣,小心地走出房门,站在屋前,向街角张望着,夏夜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瘦弱。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她有些焦急起来,十分钟过去了,寂静依旧,她开始有些慌乱了。这时,一抹熟悉的桔黄在街角亮起,她的心有如一块石头,从半空稳稳地回到胸膛,随之便跳跃欢腾起来,他回来了!

她不再等待他停车,转身走进侧门,沿着门廊下了窄窄的楼梯,走进夜深时分显得格外明亮的厨房,揭开锅盖,从略微烫手的水中,捧出一个小炖盅,小心翼翼地摆在饭桌上,然后从碗柜里拿出一把调羹放在旁边,自己则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回头望向厨房门口。他很快出现在了门口,看见她,咧嘴笑了起来,随即望向桌面,走了过来刚要坐下,她微笑着努了努嘴,同时跟他眨了眨眼睛。他似想起什么,裂开嘴,憨憨地笑着。继而转向水池,轻轻地旋开水龙头洗干净手,然后坐下,揭开炖盅的盖子,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拿起了调羹。先是小口品尝,然后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两人都没有说话,偶尔他会抬头看她,她便笑笑,他也笑,毫无倦意。此时无声剩有声,夫妻之间那种默契,让他们只要用眼神交流,就能体会彼此。

吃完了,两个人相倚着上楼去休息,那盅,照例是浸在那里等第二天早晨才洗的,她怕过多的声响会惊动房东。

这,是他们来加拿大的第四个月。

经历了最初的找工经历苦闷和枯燥,无数简历和信件石沉大海,时间也慢慢消磨着他的信心和耐心。眼看着银行里越来越少的存款,每个月如期而至的各种账单,以及身边柔弱的妻儿,他――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老婆孩子!”他决定去一家机械厂做装配工,工作时间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白天他则坚持和她一起去上英语课。以便能够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让自己尽快再回到专业工的轨迹上来。

这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份工作,而且跟他以前在国内做的工作大相径庭。她有些担心,文弱的他是否吃得消。刚开始她还每天问他辛苦不,他每次都憨厚地说不辛苦,但翻开他的手掌,她会看到指尖红红的血泡。心头酸酸地,她默不作声拿来棉纱和创可贴替他包扎。

他不能在家吃晚饭,所以天天带饭,可最初几天回来,他都悄悄地在厨房煮方便面吃。细心的她注意了这点,有点责备自己的粗心,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在经历了8小时的体力劳动之后,那个小饭盒里装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她心疼不已……以后,她每天吃完晚饭,便仔仔细细地准备一个炖盅,有时是一只鹧鸪,有时是小半只鸡,有时是几块排骨,放些党参,枸杞,红枣,注满水,烧开一锅水,火开到最小,就这么炖着,一直炖到她上床的时候。等午夜他回到家时,炖盅还是温热的,不烫口,趁热吃下去刚刚好。

初时,他惊喜,还仔细问她配料,还会赞许她的厨艺,还会把调羹送到她嘴边让她尝尝。后来,他开始不安,责备她不该这么晚还不睡觉。再后来,他不再问,也不再让她,只埋头细细品味着每一口。因为他知道,那一勺一勺舀出来的,都是她满满的爱、满满的关怀……他唯有努力工作、多多赚钱,才觉得能回馈她这份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秋深时分,红艳艳的枫叶落了满地。他依旧天天上班,工作,已经驾轻就熟,手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血泡。与此同时他还在积极发着简历,并抽时间去面试、笔试。而她依旧每日做炖盅,并算好时间,在他下班回来的时候去端给他。这种默契,继续延续着……

冬日第一场雪来临的那天,他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兴奋得像个孩子:老婆,我面试通过了,还做国内的老本行,下周开始上班!以后你不用天天守到半夜给我做吃的了。

她听了,慢慢停下忙碌的双手,回过身,微笑着搂住了他,眼泪却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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