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金三角的国民党残军是如何被瓦解的?(下)
2011-03-14 20:01:43
来源:星星生活

(文接上期)大约过了二个小时,戴法国礼帽的人来了,把原件给了冯良又给他写了另外一封信,要他回去看,过段时间再来。冯良没文化把从缅甸带回来的信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阿爸,我在那棵大米树下悄悄地看了您好久,当确认是您后我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万没想到您会出国寻找不孝儿,我真想跑过去抱住您痛哭。因有尾巴跟着我,怕抓您没敢过去认您,只好叫我的“铁兄”――戴法国礼帽的人,送来儿的信。

儿想向解放军投诚,可又下不了决心,因我犯过罪。过去我过中国边境抢过4头牛,放火烧过两栋房子。阿爸您回去问一问,解放军会原谅我吗?

儿子冯贤云即日

看过信,我根据内容,代冯良为他儿子写了封回信。信中阐明了我党我军对起义人员一律不咎既往的政策。把信交给了冯良,他说马上就过境。

又过了一个月,当我再去冯良家时,他把一个皮肤幽黑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介绍给我,说他就是刚从境外回来的儿子冯贤云。“扑通!”一声,蓦地,冯贤云跪在我面前:“解放军好,共产党政府好!”我连忙把他扶起,紧紧拥抱了他,一切都在不言中。

后来,上级根据敌情变化及云南国境线4000多公里长的特点,要求各边防部队开展多种形式的对敌宣传工作,其中可以让国民党军家属出境找丈夫儿子及亲属。为此,上级还特印发了《安全通行证》。《安全通行证》以云南省政府和省军区的名义印制,上面写着对带枪的投诚者,不论是明的还是暗的,只要不开枪就视为有诚意。还特别规定,在境外结婚的国民党军人,其妻子儿女可成为中国的合法公民,保管和持有《安全通行证》就视为有诚意等等。同时,还有对起义投诚人员的奖励办法。我们带着《安全通行证》发放到村寨,并与村干部一起经常召开国民党家属座谈会,宣讲政策,使我党我军的政策深入人心。

中缅边境窝努寨子的岩赛,她丈夫岩白韦在缅甸绍帕参加国民党残军。1973年5月6日,岩赛身揣《安全通行证》过境去找丈夫。在华侨的引导下,几经周折她在清潭寨找到了丈夫。一番劝阻哭诉岩白韦始终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在夫妻分手时,岩白韦的妻子被色鬼副团长黄昌山看见。黄以为这个女人是岩白韦临时认识的,要岩白韦晚上把妻子带去副团长住处。岩白韦是个排长,他不敢违拒,便暗中花重金叫一个华侨把妻子保护起来,送过国境。

回到团部,岩白韦向黄昌山副团长报告,说那个女人失踪了不知去向,黄昌山气愤至极,说他无能看不住一个女人,随手就打了他两耳光。

这两耳光把岩白韦打醒了。一个星期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岩白韦带领全排35人,携带35支枪、100颗手榴弹、2500发子弹,过境向我边防部队投诚。

边境会亲痛下决心当爱国华侨

后来,境外国民党军残部出于安全考虑,将总部设在了泰国清莱府省的美斯乐。美斯乐与缅甸老挝交界,距泰国首都曼谷900公里,山高林密,易守难攻。七十年代后,残军军师一级的军官都留在泰缅边境,团营一级军官部队仍有一部分留驻缅中边境,随时执行台湾国防部交给的所谓突击破坏任务。根据敌情的变化,我各边防部队展开了更加灵活人性化的宣传瓦解敌军的工作。如:凡有意回祖国,而又拿不定主意的人,只要不带武器,可以边民的身份,过境来中国同亲人们见面。此决定一作出,敌工小组成员立即走村串寨,召开民兵、老人、妇女座谈会,要求他们去缅甸赶集时,向缅甸边民宣传我党我军的这一政策。因为国民党军在境外的状况,我军了如指掌,缅甸的边民老百姓也心知肚明,残军为了生存,对当地老百姓一般会谦让三分。中国边民一出境宣传,很快就会传到国民党军残军的耳里。

1973年12月10日,境外国民党军营长唐阳山通过边民带信回来,想与妻子孟凤宇见一见面。我边防部队答应了他,定于6天后在我孟定清水河边境一太阳伞边的草棚里会面。

6天后的上午9时,身穿缅裙,脚趿拖鞋,肩挂着一个缅族挂包的唐阳山跨入了中缅大桥,来到了我清水河边境。他虽然相信中国政府说话算数,但毕竟二十多年未回家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解放军会不会设一个圈套,过境后抓去枪毙呢?过桥不远处,唐阳山看见太阳伞旁的草棚,一中年妇女老远在张望过境人员,她就是唐阳山的妻子孟凤宇。

“阳山!”孟凤宇一眼认出了丈夫。唐阳山也看见了妻子,快步迎了上去,紧紧抓住了妻子的手,也许双方有太多的话要说,夫妻俩相互望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边防部队早在草棚边放有一壶凉茶,几个杯子,孟凤宇倒了一杯茶给丈夫,唐阳山接过妻子的茶一饮而尽。见丈夫喝了茶,孟凤宇很激动:“你想得我好苦,什么时候回家?为什么不投诚?”唐阳山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孟凤宇理解,丈夫是想知道日子过得如何?会不会饿肚子?因为那个时候农村还没包产到户,是集体出工记工分按劳分粮,她如实相告:“一天吃两餐大米饭,不够部分吃巴蕉芋与白菜掺伴吃,大概每月能吃上一二次肉。”唐阳山一听低头不语,良久才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你跟我去金三角吧,保证你每天有肉吃,有新衣服穿。”孟凤宇猛地抽回手:“万没想到你要劝我去国外!你知道你当的是什么兵?台湾不要你们(注:此时台湾当局对金三角的部队进行改编,对不服从的停发军饷),缅甸、泰国、老挝三国经常围剿你们,到时你客死异国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们现阶段生活虽然苦一点,穷一点,但我相信,我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因为我们有强大的祖国!”孟凤宇劝了好久,丈夫一直没有表态。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要分手了,唐阳山从缅族挂包里掏出一叠美元塞在妻子手里,转身就要走。

“站住!”孟凤宇大叫一声,猛地将钱朝丈夫砸去:“你以为我缺的是钱吗?我相信你良心未泯,会回来的!”孟凤宇一扭头喊道:“唐思仙你过来!”这时旁边太阳伞里一个穿傣族裙的姑娘走来了,孟凤宇把她介绍给丈夫:“她是我们的女儿唐思仙,你离开家那年出生的。”懂事的唐思仙甜甜地叫了声:“阿爸。”唐阳山知道他离开家时妻子已怀孕,刚才见面时猜想孩子一定没保住,也就没问孩子的事。只见唐阳山“扑通!”一声跪在母女俩面前:“孟凤宇,孩子,我对不起你们,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7天后,唐阳山带领8个战友,携带武器向我边防部队投诚,回到了妻子身边。

不久,上级获悉一条重要情报,境外国民党军第一军原军长云南人吕维英,在卸任军长职务后没有回台湾,住在泰国湄赛,准备安度晚年。1950年出境前,吕维英是国民党第二十六军一九三师少将师长,在担任残军第一军军长后,率兵驻守在老缅边境。为了生存,1961年吕维英曾受雇于老挝右派军队高级指挥员。1962年老挝政局突变,由美国支持的老挝右派军队要向老挝爱国战线党的军队进攻。老挝爱国战线党是中国共产党支持的爱国力量,老挝右派军队总司令贵宁・奔舍要求吕维英指挥部队攻打爱国战线党军队。吕维英心里清楚,帮助了右派军队不仅是挑起了老挝内战,而且是在与中国共产党作对,他断然拒绝了贵宁・奔舍的要求。随即吕维英被解雇,失去了大笔可养1军1年的美元。1962年10月16日,吕维英不得不率兵离开老挝,不料在退往泰国的途中,遭到了老挝右派军队的伏击。吕维英指挥部队边打边退,激战三天三夜,最终以死亡500人,伤402人的沉重代价,退到泰国边境才安营扎寨。虽然损失惨重,因避免了老挝打内战,吕维英认为是值得的。从这点上看,足以证明吕维英将军是爱国的。如今他虽然没有了军权,但他的部下,留在金三角的国民党军仍有势力,且听他的,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是极有价值的。

1974年11月2日,经我有关部门和边防部队周密安排,吕维英在国内的女儿吕梦玉、吕慕兰,带着云南有关部门邀请吕维英回昆明定居的信件,来到了泰国湄赛与父亲见面。父女相见热泪盈眶。吕维英在看过信后,当即对女儿说,他绝不会做危害祖国的事,也会劝其他战友和他的部下尽早放下武器,并欣然答应回祖国定居。不久,吕维英将军回到了昆明定居。

吕维英回国定居的消息一传出,犹如在金三角残军总部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其冲击波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共产党说话算数,宽宏大量值得信赖”,“解放军不记旧账,只要投诚就会给生活出路”,这已成为境外国民党残军中不少人的共识。

吕维英回国后,向我军提供了一条值得重视的信息,仍留在美斯乐的国民党军总司令兼第五军军长雷雨田,已完全摆脱台湾国防部的控制,将“云南人民反共志愿军”改为了“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为此,台湾停止了向残军发放军饷。根据这一情况,上级立即给雷雨田写了封信,希望他能来中缅边界谈一谈,地点也可以由他选定,如愿意回国一定给他安排满意的工作。信写好后,我方立即派华侨商人杨坤兴送去。

雷雨田,云南建水纳溪人,在滇军中历任排长、副连长、连长等职。他指挥能力强,作战勇敢,能与部队同甘苦,在残军士兵中有很高的威信。雷雨田热情接待了杨坤兴。看过信后,雷雨田当即表态说:“我们现在已不是国民党军残军了,已逐步成为泰国的合法公民,大多数已成为华侨商人,我们可以保证今后绝不做危害祖国的事,不再与人民为敌。既然我们已成为泰国公民也就不想再回去了。”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愿,雷雨田特派师长熊定钦来中缅边境打洛,与我边防部队见面。

半个月后,按双方约定的时间,熊定钦来到了中缅边境我打洛边境。熊定钦代表雷雨田将军向我边防部队首长郑重表态:境外国民党军全体官兵,将遵守泰国法律,绝不做危害祖国的事,做一个爱国华侨。

就这样,从1951年至1981年,经过30年的工作,我军共争取境外国民党军残部官兵共7207人回国投诚,其中包括军官77名。根据中央和解放军总政治部的指示,鉴于境外国民党军残部与台湾当局在组织上已无隶属关系,残军大多数人员已成为合法公民,在泰缅边境山区安家落户,不再危害祖国。至1981年底,我们停止了做这股武装的瓦解工作。

本文摘自:《文史天地》,作者:孙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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