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乘车让座想起的
2012-02-02 17:57:03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郑庆潮)老同学看到我发给他的照片后,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说:“看到你们精、气、神都不错,甚是宽慰,我这两年觉得什么事都力不从心,真的是老了。前天晚上在南京地铁上,有年轻的学生给我让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早就享受这个待遇了。”一向好胜的我,竟和他在谁先成为老人的话题上要争个先后。

前年我回广州探亲,出入都是坐公共汽车或坐地铁。广州的公共交通实在太好了。线路多,四通八达。车次频密,候车时间短。从广州到周边的城市,也一样方便快捷。元旦那天,我去深圳与老朋友们相聚,全程都是轨道交通,地铁-动车组-地铁,在酒店一起吃午饭,几个小时就来回了一趟,实现了半天生活圈的概念。

广州公共交通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方便快捷之外,就是“友爱在车厢”。退休好几年了,我一直是不认老的。当第一次有人给我让座时,我还推让了好一阵。直到有一次,我才算是服了。

那天,我坐在公共汽车上,看到有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小孩上车,我自然而然地起身要给她让座。她看了我一眼,笑了,说:“你?不行,不行!怎好意思要你让座啊。”坚持不肯坐我让出的座位。后来一位年轻人把位子让给她,她才肯坐下。一开始,我未转过弯来,回家还问太太,我真有那么老吗?

后来才发现,上了年纪的人在广州乘坐公共汽车,十之七八,都有年轻人让座,他们是那样诚心诚意,那样执着,叫你无法推辞。我不知道他们是学生,是打工仔,或者是个白领。

令我感到欣喜的,并不是因为几乎每次乘车都有位子坐,而是年轻一代的精神面貌和道德风尚可圈可点。

比如那位年轻的妈妈,其实她抱着孩子,很难腾出手来扶扶手,公共汽车又是左摇右晃的,我总觉得她比我更需要座位。我不过头发花白了一点,“精、气、神都不错”,可她就是不认这个理,只知道应该尊老。

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每到春天,单位上就组织我们学雷峰,我们总要挖空心思找些“好事”来做。在大街上摆上摊位,给路人免费理发、修单车……等等。而且还要红旗招展,标语满街,热热闹闹的,多风光啊。

到了这一代,他们似乎没有那么多豪言壮语,也没唱什么高调子,只是默默地奉献着爱。我每次都不知道给我让座的年轻人姓甚名谁,我想他肯定也不用回单位汇报今天做了多少好事,他们只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不过是让个座位而已,谁不会呢,值得这样小题大作吗?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见微可以知著。最近在网上的哲学公开课上,听到了一个故事:

有一位外行的顾客,走进一间小店买东西。店主就反复地思量,如果我少找钱给他,他多半不会知道,也几乎不会懂得如何去投诉。但转念一想,万一传了出去,我的信誉就会受损,人家就不会来光顾我的店了。最后,店主还是如实地找钱给这位外行的顾客。

十八世纪德国伟大的古典哲学家康德举了这个例子,认为这位店主最后虽然还是做了正确的事,但我们不能只看行为的后果就认为他是有道德的,因为他的动机很成问题。康德认为真正的道德行为是纯粹基于义务而做的行为,而为实现某一个个人功利目的而做善事就不能被认为是道德的行为。因此康德说,一个行为是否符合道德规范并不取决于行为的后果,而是采取该行为的动机。

我听了暗暗感到脸红。我们当年学雷峰,虽然也舍得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义务地帮人做好事,但如果按康德的严格定义,我们的动机就有点可疑。也许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或者是为了表演道德“秀”?实际上也只是一、两天的短期行为。帮助的对象也不过是那些为省几个钱而不去理发店理发,不去单车铺修单车的人。后果是否好也很难说得清。

当代广州的青年在公共汽车上为有需要的人让座,是发自内心的,毫无个人功利目的的,自然而然的行为。这种看似是不经意的举手之劳,却是每天每时都在发生,纯粹基于义务而做的行为,是真正的道德行为。小事一桩,却让车厢充满爱。

中国社会生产生活方式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在某些领域,功利主义大行其道,催生了不少道德问题。一些极端的道德败坏案例,给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十分严重的,国人正在经受严峻的道德考验。因此,符合严格意义的道德行为,不论多平凡,都显得十分珍贵。

我在广州所感受到的当代青年的精神风貌,使我很受鼓舞。老同学的来信也让我知道同样发生在其他城市的故事。这些都使我深信,我们没有理由像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那样担心:“一代不如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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