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在洋友家过元旦
2014-01-07 06:01:27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我出国以后的第一个元旦,是在一位洋朋友的家中过的。女主人的名字叫音格尔(Inge),是一名退休中学教师。那时候在德国科隆工作的我,通过给其母亲诊疗而相识她,后来逐渐建立了私交,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位女士在我侨居异域的三年期间,于生活方面给了许多的帮助,至今令我难以忘怀。那头一回在她家里过新年的情景,自然也印迹深刻、记忆犹新。

大凡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每逢佳节时总难免倍感孤愁思亲,尽管我和妻子女儿分开了八个月后已在不久前团聚在德了,可是原先小家与父母姐弟们大家庭的节日热闹,却不复再享,故仍是觉得有些冷清落单。而这位热情细心的洋朋友,早早地就下了请帖,盛情邀我们一家元旦期间到她府上做客,共度佳节,这就让我们心情一振,有个盼头、期待着瞧瞧日尔曼人咋样过新年。而且内心深处也清楚,最讲究个体隐私的西方人能够开放家庭、请外人去私邸作客,是少有的重视款待,对于这般礼遇我们当然深感荣幸。

音格尔家曾是普鲁士的一个望族,虽现已没落不旺了,但贵族的遗风与气度犹存,她的兄弟姐妹有律师、建筑商、护士、公司经理等等。是年夏天,他们还专门订做了一批T恤衫,胸前印着家族的醒目徽记,分发给大家庭中的所有成员们穿着,以作纪念传承。音格尔当时也曾赠予我一件,像把俺视为其族人之一了。毕竟这衣衫不是商贾海量销售的卖货,而是私家特制的限量版精品,款式标志另类,穿出去确实不同凡样,不会撞衫的。

元旦这天,我们如约来到了她的家,是位于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里,她住八楼。我揿下了大楼门旁按铃板上的电钮,几声铃响后音箱里传来了音格尔的问话,我对讲了俺一家到来,门吧哒的一声便开了锁扣,我们排闼而入、乘电梯而上。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见识了居民楼竟然装备有这种现代化叫门开门的机关。已是九十年代初的故乡青岛这不算小的洋城市,俺从未见过此类装置设施;而且再高的民居楼厦也没电梯,均得撩腿迈步拾级上攀。所以这都又叫孤陋寡闻的俺开了一回眼界,再添“刘姥姥进大观园”所见新一桩,再次感触其时的流行语“不出国不知道大事情”果然不谬。

音格尔在室门口迎迓着,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屋。我发现这是好大的一套单元呦,两大一小的卧房,长型的客厅,厨、浴、贮藏室等俱全,间间窗明几亮,皆能看得见风景。外周转圈一溜长长的晾台,呈U字形环绕着各个房间,除置有休闲椅子外没存放任何东西,特显清凉干净。我们踱步转悠观览着,可以眺望到不远处的莱茵河和市内不同方向的街景林色,神怡心旷。这么大的居所就她一个单身妇人住着,而仅仅就是一位普通的中学老师。

我不由地感慨万分,不光想起了自个中学老师的可怜的宿舍,更联系对比起出国前本人蜗居的陋室:斗大的就只跟这客厅面积差不多,挤住着俺一家三口,不得不包起来小阳台作炊事、堆杂物,楼道上六户人家公用一间茅房、水龙头。这等的惨况我是绝不敢跟洋友们讲的:此乃中国省级医院副教授住的真实景况,比起那些住“团结户”的来还算是不孬的,老外们肯定不会信的。俺真不是在为国“遮丑”、隐恶扬善,实在是羞于启齿呵。这正是我为何人到中年拔根而起,离乡出了洋!

参加聚餐的有音格尔的单身妹妹,她是个护士,跟我同在大学附院工作。德国在二战后男人缺缺,众多姑娘由此单身了下来,并不为奇,音格尔姊妹不幸便是之一。不过姐俩互相照应着,也权当是有家庭了。此外,还有几位教师夫妇,他们都是当年德国派往意大利教德语的外教团成员。人家彼此都熟识,只有俺一家新鲜稀客,故人人都热情地跟我们寒暄攀谈,聊中国或者医事。本来在德的华人就少,在大医院里公干的更罕见,俺自然成了今次筵席的座上宾,被安置在主座,着实有点诚惶诚恐。

正式开吃之前,人们先品一点蛋糕、呷着意大利咖啡,盛宴开始后先上的是西式汤,这一点雷同中餐之俗,只是这汤水偏酸甜、粘粘糊糊的,怪好喝的。惯于大碗筛来的山东汉子,俺觉着这莱茵淑女小器不恁解气,几口便干出来了,询问主人能否再来一碗,音格尔欣然应声添加,我又一饮而尽。对于东道主来说,宾客喜欢自己备的餐饮食物,定是欢喜高兴,说明厨艺高超。俺此际已在国外呆了将近一年,早谙西域洋人的直来直去,毋庸像东土国内那般假意推让,明明半饥着却说饱了,暗等着主人劝后再继续吃;老外不懂这虚与委蛇、进而再劝一套的,闻否就当真收盘不续了,此刻国人只有兀自叫苦挨饿不迭。所以还是实在直言为好。

再上的是一盘大沙律,各样生菜拌着色拉酱,不算难吃。接着又有茄子、意大利瓜,色拉米、煎猪排蘸番茄酱等。主食则是自烤的黑面包、蒸米饭加蘑菇,蛮丰盛的。喝的是法国葡萄酒、科隆啤酒。日耳曼人不怎么喝可乐,故美式快餐文化在德市场不大,起先我还以为欧美一体呢,后才发现欧洲未被同化。因此我女儿只有喝白水作饮料。最后的甜食,上得是草莓冰淇淋,也挺好吃。

由于俺的德语不咋溜道,我们席间的交谈多是夹杂着英文,好在这些人士都通晓数种欧洲语言,切换起来一点无碍,相谈算是甚欢。俺的英文是在国内学的,但真正有机会得以会话应用却是到了德国以后,却不觉中沾染了德式的发音浑然不知。直到日后去了英国工作,那边的洋同事说我操的英语带有日尔曼口音,俺才晓得这潜移默化的影响。这自是后话不提。

饭后到客厅,我们送上主人姊妹两幅花卉国画,裱好带轴儿的,风雅精致,主人惊喜不已这贵重的礼物,说立马就把她墙上挂着的两小幅日本工笔画给比成小巫了。她甚欣赏东方丹青的。还送了块针织绣花台布,也是国产手工艺品,音格尔当场就展开搭在圆桌上,陡然清雅辉生。这都算俺对她给予的帮助的一点感激之情。

接下来便是消遣的时间,一番闲聊之后,拉上窗帘,大家一起观看音格尔上年东游神州时拍摄的纪录幻灯。片子中的那些个古迹我都曾去过,正好藉机插话做些补充讲解,使她们印象更加深刻,自个也满有对故国文明遗产的骄傲自豪。我也将携来的青岛风光幻灯片拿出来,请她一并接着投影,家园的熟悉山水街道迥异于适才的古都京城风韵,在勾起了俺思乡之情的同时,令他们意外的吃惊:那些地标式的建筑竟都是德意志风情。我遂解释了岛城当初曾是德国在远东的唯一殖民地,他们这才叹息原来如此,看来德人并不是都熟悉这段历史,也挺叫我诧异。

看完了华夏风光后,主人又放映了本市的地标–科隆大教堂的幻灯,盖因系全球最宏伟的大殿之一。专业拍摄的视角独特,细节清晰,震撼人的心灵,这是我多次去观瞻过却仍难得窥全的,现等于补充拾遗,颇为自己有缘在这圣地工作生活而备感荣幸。俺的海外头个新年就这么愉快地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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