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2012-09-12 20:48:55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姚昉)有些人乐观处世,对生活给予他的一切深深感恩。有些人整天抱怨,好像命运总是亏欠了他点什么。

差异从何而来呢?我想,或许是这两种人的要求不同,心理自然难以取得平衡的缘故。例如秦始皇梦寐以求的是长生不老,当他这个要求无法实现时,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崇拜秦始皇的人虽然没去寻找不死之药,但他希望成为改造世界的霸主,不惜牺牲千万生灵以求一将功成,最后留给人们,留给历史的又是些什么呢?想要什么和得到什么不可能完全一致,于是,主客观之间的矛盾便无可避免地产生了。

二十多年前,和我同时申请赴加签证的一位七旬老妪是我的远房亲戚。她有一个女儿在多伦多,一个儿子在上海。她执意赴加的理由是“我花了好多心血把女儿送出国去,到头来自己却连一次国也没出过,冤不冤?”老人的这个愿望可以理解,活了七十多年,在国内,该尝的苦也都尝过了,已活到这把年纪,若能走出国门去看看,才算是不枉此生。

为了签证体检,儿子特地请了假,把她背上出租车送到指定的医院。他还千方百计走通了医院的后门,在呼吸试验的那个栏里划上个勾。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做个体检会如此麻烦,问了她的儿子才知道:原来,不要说她通不过呼吸器的测试,就连独立外出也不行,必须有人陪伴在旁。

“难道她整天都关在家里吗?”

“是啊,除了那间房,那张床,她和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接触。”

“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加拿大呢?无非就是换间房,换张床而已喽?”

“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

签证最后没有批下来。半年后,在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之前,她走了——不是到加拿大,而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临走之前,她埋怨儿子没有抓紧为她办理出国手续,我却觉得:他儿子已经做了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去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满足母亲盼望的那个毫无价值的出国要求而已。

我刚到多伦多的时候,在教堂里遇到一位也是从上海来的陆女士。她说:自己在一个托儿所当老师。听过她刚才唱的那首英语歌曲,我确信她的语言能力肯定没有问题。但面对一群可能很不听话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是否感到非常头痛。

“不,孩子们挺可爱,使我感到头痛的不是孩子,而是……”

从她略带犹豫的眼神里,我发现在她心里有点异样的东西。好奇心促使我不顾礼貌,追问下去:“而是什么?”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隐藏在“而是”后面的内情。

那家托儿所地处华人聚居的地区。为了便于和家长沟通,他们特地邀请了两个华裔老师: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从香港移民来的。一年多来,白人老师对他的工作极其满意,关系也处理得极其融洽。在某次闲谈中,白人问起:“你们两位的能力都很强,但有一点使人不解:为什么同样是中国人,你俩从不交谈?”

那位香港同胞马上回答:“对不起,您弄错了,我不是中国人。”

“原来您不是中国人!那您是哪里人呀?”

“香港人。”

“香港人不是中国人吗?”

“当然不是!”她理直气壮地声明并予以举证:“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他们中国人可以随便到我们香港来吗?而且,我只说Cantonese,从来不说Mandarin,尽管我不是不会说。”

她那颐指气使,目空一切的架势把陆女士激怒了,便顶了她一句:“如果你能说国语而不说,那我认为:作为一名中文老师,你是不合格的。”

能说而不说,无非为了证明她“不是中国人”。对于一个血管里流着中国血液的人来说,想实现这个要求无疑是相当困难的,和上述那位足不出户的老妪一心想要出国没什么两样。即使能够实现,她就会因此受到尊重了吗?一个不尊重自己民族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其他民族的尊重呢?

人,是生活在现实中而不是漂浮在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里的。如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要的是什么,要的东西有什么价值,而倾尽全力去追求,那么这种追求的结果只能是浪费了自己的生命,丢弃了该能享受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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