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华人作家协会专栏

（星星生活/作者：姚昉）日前，我家浴室的地砖上不知何故常会出现一堆水，因担心地面渗水会影响房屋结构，便向公寓的有关部门保修。

检修员Andrew是从波兰移民过来的，工作一直很勤恳，很细致。每当我发现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他总是能很快地为我解决。但这次他来看了以后认定是我的浴帘还不够宽，浴缸里的水才溢到地面上来。对他的这一判断我不以为然：“我这浴帘已经用了三年多，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哪！”

他没理会我的想法，匆匆地擦干了地，换上一块浴帘就走了。当时我心里很不痛快：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妄断，仅凭主观臆测就完成了检修任务？

果然，换了浴帘以后地面照样渗水。在第二次来检修的时候，他像一个考古学家那样反复勘探，撬开了墙角的一块地砖，发现下面全都是水。“这种情况真是前所未见啊！”然后，顺藤摸瓜，敲开所有可能浸水的渠道，最后，他终于找到邻近的壁橱里有根水管出了问题，赶紧把阀门关上：“水源总算找到了。过几天，我们会来人更换水管，整修地面，恢复原样。”讲完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向我道歉：“由于上次的错误判断，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请您原谅。”

我怔住了。对于一个曾经在不太习惯于道歉的环境里生活过几十年的我来说，就为了这点小事而向我道歉，使我感到非常突兀。判断错误并不是了不起的罪过，而且也没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需要道歉吗？

在他走后，我反复思考了“道歉”的内涵。它并不囿于对一件事，一句话表现出来的责任感，而是一种处世态度——小至个人，大至集团概莫如此。只要尊重客观事实，而不是文过饰非，人们就应该有这种承认失误的气度。记得德国政府曾经为希特勒给人类造成的伤害道过谦；前年，柬埔寨的前红色高棉领导人农谢和乔森潘也向当年对本国和外侨施行的残暴镇压表示道歉。相反，日本却完全不同，除了频频参拜靖国神社，在教科书里美化侵华战争之外，还蠢蠢欲动地促使军国主义的幽灵复活……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在世界人民的心目中造成了什么样的反应呢？我想，包括中国大陆在内的各国政府应当看得很清楚。

错误是在所难免的，道歉也不会有失脸面。敢于承认错误，敢于公开道歉赢得的是人心，是道义。不敢说，不敢认，不敢改才会导致人们对它失去了信念，失去了尊重，失去了它想维护的一切权益。
道歉，也可视作是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