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古罗马时代的“地极”
2015-04-12 06:00:04
来源:星星生活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星学)我在念《新约》的时候,常见经文中出现“地极”的字眼,像“要把福音直传到地极”云云。释经者说,这并非一般的抽象的形容,而是指着那年头所知的原野边缘–罗马人认知的天涯海角:其地理位置大约在今日葡萄牙、西班牙两国濒临大洋的岸沿。

这个西方的天涯海角不免让我联想起俺故乡山东的成山头来,当年始皇帝东巡至此,望着无垠的浩瀚大海,命丞相李斯书下“天尽头”刻于石碣,认为是抵达了大地之极,从而折返班师回朝;之后的汉武帝也曾巡游到这儿而止。有趣的是,超强王朝秦汉与罗马帝国同处一个历史阶段,一东一西相互隔绝,但其人对地球的认知视野,皆未脱窠臼,可见人类眼界见识的时代局限性。

2014年夏天,来到葡萄牙观光的我们特去拜访了这个古代洋人眼中的“陆际天边”,一睹了《圣经》所云的地极之真面。原来,这个欧洲大陆最西端的触角岬湾,离着里斯本不远,大约四十多公里,名称大石角(Cabo da Roca),意思是“岩石的尽头”。俺们搭乘的巴士上高山下陡坡,峰回路转地穿越了秀丽的农庄山村、田园僻壤,只用了一个小时便驶抵了这空旷荒芜的犄角之地。

下车伊始,迎面的大洋上扑过来猎猎海风强劲,无言地告诉着游人:“陌路穷途”的“风口浪尖”到了!放眼环顾着四周,荒山野岭之中有两处人工标志十分扎眼:一个是大的航标灯塔,一个是高的石碑十字架。

前者白墙朱顶,附属建筑群也橘瓦银壁,交相辉映着在蓝天绿坡碧海的衬托下煞是好看;后者紧靠崖边,面对浩海,简单原石垒积砌成的,线条粗犷,上方嵌着的大十字架彰显著基督的无尽光芒。余外的周遭漫漫坡岭上,布满了叫不上名的奇花异卉,姹紫嫣红、繁盛似锦;和葱茏的萋萋芳草,矮蔓覆地。由于大小树木在这等烈风的常年摧残下无法立脚生长,唯余这种铺地伏生的茸毯植被方得苟活,亦算是自然界“适者生存”的一例吧。

疾步来到了崮岭的尽缘,只见山势陡然跌落下去,直陷进幽幽深渊,海涛汹涌澎湃,反复抨击着峰身壁基,翻卷起灿白的浪花,漩涡激流回转,十分的壮观。这地貌岩相,似不及加拿大佩吉湾(Peggys Bay)畔的那爿花岗群石漂亮,略出乎我对“大石角”称谓的臆想,不过整体气势还是较后者高峻险秀。光陡崖就拔海140米,凭栏俯瞰壑底令人目眩。近处海中尚兀立着几数处孤礁峭壁,被洋流波澜不停围轰着,玉碎锦团,嶙峋的礁体却岿然不动。大海再汹涌,也始终不得漫延淹上岸。

如此特有的基岩海蚀容貌,再次勾起我睇中国“好运角”湍急回旋的怒海绝照,低吟着《赤壁怀古》的名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只是那“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在此所指应是斯地500年前大航海时代的麦哲伦等葡萄牙水手了。

驻足这里,直面瀚渺无垠的水界,我的心潮也起伏激荡,产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此处果然不愧为历史上曾经的“地极”相,若是不亲莅其境辄难体味出这意境与情愫。眼下望景发幽古之思,我不禁深深敬佩那些航海先驱,假以极其简陋的船只装备,纵身骇浪连天的茫茫汪洋,铤而扬帆,发现了美洲新大陆、环行了世界。仅小小葡国就把大于自个本土94倍的巴西揽括入袋,延伸了疆域,同时深远影响了西域文明的进程。

我再转身举目那高大的碑碣,只见十字架下的基座上镌刻着脚下的经纬度与海拔,还有该国诗圣卡蒙斯的名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Onde a terra acaba eo mar comeca)。游客无不排队等候着站到其跟前与之合影留念。而且也可以花上10欧元到纪念品店里买一张旅游证书,只需填上尊姓大名,店家给盖上是日的戳儿,便明证了阁下曾经到此一游过,就因为这儿是“寰球最值得去的五十个地方”排行榜上有名次的。

沿着崖缘木栏边的崎岖小路漫步流连,尽情观赏海光山色,断崖尽头有道低矮石墙拦住,边上有豁口接一狭径蜿蜒至海滩。伫于墙边纵眸,极目葡天舒。近处的那绝壁山体、迂回曲折的峡湾,如只只巨兽虎踞龙蟠欲扑向怒海;远方的水天相衔处,蓝蓝的蔚海与湛天浑然一体,分不清是海是霄,给人感觉还是足下的坚硬地土踏实牢靠,教在陆基尽头顶天立地的人们有枝可倚,心生感恩慨喟。

我不由记起了《旧约》中的经文,上帝“聚集海水如垒、收藏深洋在库房;海水冲出、如出胎胞,谁能将它关闭呢”?正是眼前这无际汪洋的最好写照。瀚海向来予人以谜一般的吸引,让我们悟出自己的渺小卑微,惟有臣服大自然的定律下,加增对它的认识和利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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