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衷中国文化的查尔斯
2018-10-03 19:48:50
来源:星星生活


【图1:查尔斯和笔者在会话组留影】


【图2:腰带钩,灯盏,景德镇瓷器】


【图3:古碗,德化瓷观音像,徽州胡开文古墨,石印线装书】

(星星生活专稿/作者:叶元凯)最近在咖啡馆会话组里我见到一个奇人,是个中国通。说到中国历史,他随口按朝代顺序说出夏商周秦汉三国……一直到清朝和民国。我感到很吃惊,以前还没有遇到过对中国历史朝代这么熟悉的人。

接下来他谈到清朝的皇帝,他提笔按顺序写下十个皇帝的名号和年代,这就让我更惊讶莫名了。康熙、乾隆这些帝号我们也很熟悉,但要我们按顺序把他们一个个排下来,并说出他们的生死年代,恐怕大多数人做不到了,而这个老外能行!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位先生名叫查尔斯,今年69岁。他和中国还颇有渊源,他祖父在上一世纪20年代曾到东方旅游,带回很多艺术品;他父亲是位医生,30年代曾到中、印、日实习,也带回东方古董。查尔斯少年时常常花几个小时观察和研究这些奇妙的东西,激发了他更多地了解中国的兴趣,也导致他进大学攻读东方艺术和哲学的学位,读了很多关于中国和日本历史和艺术的书,以及一些中国名著的译文,包括孔子、老子的著作。

查尔斯特别关注中国陶瓷、瓷器的发展史。大学毕业后,他一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并在多伦多两所拍卖行担任东方艺术品总监,并曾任安大略省皇家博物馆的鉴定人。在多伦多做艺术品拍卖时,他曾把乾隆的一套碟子卖了17.7万美元,是当时加拿大拍卖瓷器的最高纪录,且保持了几年的历史。

他曾研读过汉字,当然都是繁体字,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读写,使用以前的拼音系统,后来推行简化字和新的拼音字母,他没有继续学习,现在已经大部分忘记,只记得一些常用字。

他喜欢东方古董,中国和日本的美学和看待事物的方式对他都有吸引力。他认为中国在艺术和工艺领域的成就非常有趣,充满多样性和美感,是世界最古老的文化之一。查尔斯曾搜集相当多的东方古董,据我所见,大约有如下种类:

一类是古代的青铜器。他给我看三个腰带钩,都是小指粗,长约20厘米,是他父亲二十年代去中国访问时购得。我想西汉人腰带上别着这东西,负担也够重的。

他收藏几面古代的青铜镜子,是三国时期(公元220-280年)的日用品。镜子上的图像反映佛教的影响。在那段时间,尤其是在魏国,佛教的影响非常广泛,留存很多佛教艺术品。他家里还有宋朝的铜香炉,体积大,没有带到会话组来。

他给我看一个东汉的灯盏,盏口直径约6厘米,盛油部分高3厘米,所盛的油可点很长时间,灯柄弧度优美,末端扁平拿起来稳妥,可见汉时的工匠已有很高的设计水准。可以设想,当时的文人夜间挑灯夜读,晨起对镜整容,袍服上用铜腰带钩,生活的舒适度已达相当水平。

他还给我看一个高约30厘米的唐俑,底部有小缺口,是他父亲1938年去中国时,购于长安。他把这个俑叫做mingei,我查字典后才明白是日文的用词,意为“民间工艺品”,我告诉他正确地名称应该是“唐俑”。

他收藏了好些个宜兴壶,有历史久远的,也有近代的,其中一只一面画着梅花,另一面的题字是“风物长宜放眼量”,出自毛泽东《七律和柳亚子先生》,表明是60年代文革时期的制品。他对宜兴壶的发展也很有研究,知道识别年代的诀窍。他说,宜兴壶经过多年的使用,壶的底座会显得光滑,壶嘴和壶下部会出现陈旧的暗线。他也知道,宜兴的陶土在20世纪90年代已经枯竭,不得不引进周边地区的粘土来制作茶壶和其他物品,质地较原先的逊色。

他对景德镇的瓷器也很有研究。他给我看一把颇有年头的茶壶,壶盖的题字是:“仿六如居士之法”。我请教国内对古董有研究的朋友,他们告诉我,六如居士就是唐伯虎,原句暗示壶上的画作是仿照唐伯虎的风格画的。壶身一侧画一老者与其书童对弈,另侧题“沁雪”二字,落款是:铭山氏书于珠山。珠山在景德镇附近,明清时景德镇的文人常到珠山写诗作画。有八人特别著名,被称为珠山八友,铭山氏是清末民初该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粉彩和瓷版画高手。壶的底部有印章,表明是景德镇的制品。

他后来又给我看一个碟子,质地较粗,颜色灰白,花纹也不很精致,碗内底部刻着一个“智”字。我告诉他半个世纪以前,老百姓喜欢在碗碟上刻上自己姓名中的一个字,因为村民办事请客,常互借碗碟,用毕按碗上的字归还。当时有来自江西的补碗师傅揽这种活,他们能把破碎的碗补好,还能在碗上刻字,这种古老的民间手艺称为“锔瓷”,现在可能都失传了。

当时还流行一句谚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意思指做事前先掂量自己,如果能力有限,就别去做力不能及的事。查尔斯告诉我,这个不起眼的碟子是明朝的古董,这一结论是从明朝沉船中的同类瓷碗中得出的。

他还给我看一尊福建德化烧制的观音瓷像,他说是上一世纪20年代的制品。像高20多厘米,通体洁白晶莹,造型优美。他用绒布多层包裹带来,他说这尊造像价值2500至3000加元,他平时很少示人。德化制瓷历史悠久,做工精良,艺术性很强,国外称为“中国白”。30年代我年幼时,看见祖母每天烧香礼佛处也有一尊观音像,瓷质和查尔斯的一样,比他的还高十多厘米,可惜文革时当作“四旧”没收了。

他还收藏一些徽州胡开文制作的墨锭,包装精致,盒子像一本线装书。其中一盒封面题签是《五老图古墨》,装墨5块,每块墨两面都是金色的书画。我告诉他,胡开文是著名的徽墨制造者,他生于1742年。我40年代在杭州上中学,中山中路有胡开文的分店,橱窗里有一支如椽大笔,我练大字都是用胡开文的墨锭。

我送给他一支湖州制造的大字毛笔,我告诉他,湖笔徽墨在中国名气很大。他感到很高兴,他说,有了我的鼓励,他也要练书法了。他认为,中国的方块字写起来比英语字母美观。他第一次用笔套套毛笔时太快了点,有三根笔毛被卡在套外。我小心地理顺重套。他看在眼里,表示以后要仔细对待。

他还送给我一本线装老书《绘图针灸大成》,上海广益书局发行,该书局创办于1900年,为发展传统文化及启蒙西学作出开创性贡献。书为石印,字体如芝麻大,画中人古装。

查尔斯很珍爱自己的收藏品,每次都用厚毛巾包裹带来。我告诉他小碟上所刻“智”字的意义,他听了说:“碟上的字一定有着一段有趣的历史。如果这碟子能说话,它一定能说出很多故事!”我想他的话代表了收藏家对所收藏的古物的感情,他们把古物人格化了,存在某种内在的交流。

查尔斯告诉我他妻子是荷兰人,通晓英法德语,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可惜10年前去世了,他手臂上还刺着妻子的名字,可见一往情深。查尔斯在会话组里对来练习英语的人都热情辅导,态度亲切。

我在加拿大遇到这样一位中国通,也真是难得。他对中国文化的倾心令我为之感动,也让我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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